洛未皺了皺眉頭,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聽侍童淡然道:“大家都回去吧,國師既然已經給出了辦法,大家遵守就是。”
“是——”侍從們相互攙扶著,並沒有任何異議,就一起離開了正堂。
看著很快就空出來的正堂,歐陽流霜稍微思考一下,就明白了:“師父,是不是墓葬群……”
洛未點頭:“我們是助譚琰進入墓葬群最大的助力,現在估計譚琰也失去了自己的一感,印主陷入某種困境,才會連累得我們祈天殿出現這種情況。”
歐陽流霜心中微微一動,有些擔憂——感情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能用理智控制的。即使歐陽流霜已經將自己和譚琰的紅線給親手扯斷了,但只要聽見譚琰有危險,他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跳得飛快。
侍童眉頭微皺,低聲道:“祈天殿是天意的代表,不可以受到任何牽連。國師,不如讓我斬斷……”
洛未搖了搖頭,輕嘆一聲,看向正堂之外的廣闊天空,天邊幾絲雲彩正翻滾起伏,明明只是很小的一片地方,卻給人以能吞噬萬物之感,實在讓人不舒服。
洛未收回視線,道:“祈天殿之人,從來也不是貪生怕死只求置身事外的人。”
侍童愣了一下,對不準焦距的眼瞳中飛快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半晌,才輕笑著點了點頭:“是我魯莽了。”
洛未走上前去,笑著拍了拍侍童的肩膀,道:“侍童,我知道你為祈天殿做了很多犧牲。但是你要知道,祈天殿的存在就是為了蒼生幸福的,而這個蒼生——必定包括了你。”
侍童愣了一下,並沒有馬上回答洛未的話,半晌,輕笑著退開半步,道:“如果沒有別的事,屬下也回房間去了。”
歐陽流霜有些奇怪地看著侍童離去的背影,轉身對洛未打手勢,洛未擺擺手製止他,理直氣壯道:“我看不懂。”
“……”師父啊,您好歹貴為一國國師,整個大陸上赫赫有名的強者,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說出自己不懂這樣的話呢?
歐陽流霜無奈,只能轉身去拿了紙筆,在桌上鋪平,寫道:“侍童不對勁。”
他不是懷疑侍童,而是這個向來寵辱不驚的男子剛剛的表現明顯很成問題,這讓歐陽流霜有些擔心。
“侍童……是我從沙漠中撿回來的,你知道吧?”
歐陽流霜點點頭。
洛未神情悠遠,看著窗外的天空,眉目間染上了點點回憶才會有的傷感:“當時我一身狼狽,從來沒有過的狼狽,並且因為某個意外,我的水囊中並沒有水了。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恍惚間聽見一個嬰兒的哭聲。”
歐陽流霜皺起眉頭。
洛未繼續道:“當時我並沒有想著要救那個孩子——誰能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想著救人呢。”
歐陽流霜握緊了手上的筆,看著洛未沒有說話。
洛未笑了笑,歐陽流霜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緩緩道:“當時我唯一的想法,便是不願意一個人死在這種空曠無邊的地方。”
果然,歐陽流霜的身體輕輕震了一下,看著洛未的眼中帶上了點憐惜和不解。
洛未年少成名的時候,歐陽流霜已經出生了,因此他或多或少也聽說了一點有關洛未少年時期的故事,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少次從死裡逃生的經驗,而這樣一個人,竟然也會産生放棄希望的念頭?
洛未道:“有了這樣一個念頭,繼續走下去就不是那麼艱難了。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終於找到那個嬰兒的時候,嬰兒似乎也哭得沒有力氣了,正小聲抽抽噎噎。當時我真的很擔心那孩子會不會就這樣死去了,但走過去一看,才發現嬰兒的身子底下有一個蓋子——那是沙漠中水井特有的蓋子,可以防止風沙進去也能防止井水快速蒸發。”
歐陽流霜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握著筆的手也稍微放鬆了一點。
“我想抱開那個嬰兒——我想救他,就必須要讓我自有足夠的體力走出這個沙漠,而這個時候,水是我們兩個救命的源泉。只是在我碰到那個嬰兒的時候,我就發現不對。”
歐陽流霜愣了一下,很快想到十幾年前沙漠中盛行的一種黑巫術,飛快寫下:“死嬰成蠱?”
洛未點了點頭:“我殺了那個嬰蠱,搬開蓋子,就發現藏在水井裡的少年侍童。”
歐陽流霜有些不忍地閉了閉眼睛,但很快就睜開了,堅定揮毫寫道:“師父也是為了天下蒼生。”
這話說得雖然有點誇大其詞,但從本質上來說沒有錯。
嬰蠱和印主一樣,都屬於天地禁忌,但不同的是,印主最早使用的是成人作為載體,而嬰蠱——這玩意連想都不用想,就是用剛出生的嬰兒做成的。
而且製作嬰蠱還有一個很變態的捷徑,那就是最好要在嬰兒的母親面前,將活生生的嬰兒做成嬰蠱,利用嬰兒母親的氣息聲音和血肉,讓嬰蠱體內的怨毒之氣聚集起來。
這種出生之後被強制加上的怨毒之氣越大,嬰蠱的威力也就越大。
而這種嬰蠱要被放在施術者的家裡,日日由人血供養,一直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嬰蠱死氣褪盡,變成一個和正常嬰兒無異的孩子才算嬰蠱煉製成功。
而這樣的嬰蠱,則會被施術者放在某一戶人家門口,而收養這個嬰蠱對人家,則會在半個月之內,全家慘死,據說死狀不一,從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見到那副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