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皺著眉頭,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說:“校長,原本應該是我給你泡茶的……”
“嗨,你們年輕人怎麼越來越講究這些虛禮了?我都快六十了,我都沒有你那麼迂腐!”校長倒了兩杯茶放在沙發中間的小茶幾上,笑著對林若說,“坐下。”
林若無奈,只能重新坐下。
校長這才滿意了,端著茶杯吹了吹,慢條斯理地說:“聽隔壁的動靜倒是比之前兩人見面的時候要小得多。林若啊,你老實跟我說,譚琰車禍之後,是不是還有什麼沒有恢複的?”
林若輕笑:“她的記憶啊。譚琰失憶了,可能還有一些創傷應激綜合症,我打算過幾天讓心理醫生給她診斷一下。”
校長看著林若,小豆眼中也隱隱流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挑高了一邊眉毛:“哦?”
這一聲的尾音揚得高高的,聽在林若耳中就像是鈎子一樣,要勾出他所有的疑問來。
林若心頭顫了顫,篤定校長不可能知道譚琰已經不再是之前的譚琰了,就笑道:“不然校長以為譚琰還有什麼問題嗎?”
“還有什麼問題我是不知道。”校長喝了一口茶,對林若說,“倒是梳語之前也跟我含含糊糊說了點什麼,但是她說的實在是太含糊了,再加上那個時候正是譚琰出事的初期,軍校欒城一團,我也沒心思猜她說的是什麼——想來,她那個時候也是這個意思吧。”
林若愣了一下,沒想到梳語雖然嘴上說著決定日後不會再管檀煙的任何事情了,卻還是在那麼早的時候就為她做好了打算。
林若心中有些感動。
梳語對譚琰是真的好,並不是僅僅包含著報恩的心思。
其實這麼多年下來,譚琰和梳語之間根本也不存在誰欠著誰的問題。她們兩個就像是上帝創造出來、專門為了彌補對方的不足而存在的一樣。
梳語心思縝密、善於偽裝,而且極其善於鑽各種規章制度的空子。說的不好聽點,這個人極端自私,世上沒幾個人能夠入得了她的眼的,沒幾個人能讓她掏心掏肺去賣命的,所有人在她眼中只分成兩類:有利用價值和沒有利用價值。
偏偏梳語還長了一張純天然無公害的臉,笑起來的時候就像個普度眾生的天使。她溫聲細語講話的時候,十個人中有十個人會被她給騙了。
但譚琰不一樣。
譚琰外冷內熱,有著自己的正義感和一腔熱血,這種性子要是用點什麼來比喻,那就是古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綠林好漢,從來都不在乎什麼規章制度,只圖自己痛快。
而且譚琰很容易動感情,在這一點上譚琰媽媽總感嘆小時候對譚琰的感情教育一定是出了偏差,譚琰對於保護弱小——尤其是膚白貌美嬌花弱柳的男性同胞——有著極其強烈的興趣。
但是譚琰又是那種典型的三分鐘熱度的性子,一旦把人拐到手了,還沒熱乎幾天呢,就膩了——總的來說,她對於那些美麗柔弱的男性的喜歡,還只限於對心愛的玩具的那種喜歡,遠遠沒有上升到男女情愛的份兒上。
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梳語才心甘情願地給譚琰收拾爛攤子。
林若輕嘆了一聲,對校長說道:“那個時候是有點早了——校長知道譚琰最開始並不願意參照我指定的複健計劃來做的吧?”
校長點點頭,也有些唏噓。
林若微微挑起嘴角,帶著一貫難以察覺的危險邪魅,嘆息著說:“譚琰把軍校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校長不會忘記上個學期譚琰發著高燒還給學校在軍區射擊大賽中捧回來一個金牌的事情吧?”
其實譚琰為軍校奪得的榮譽又豈止這一點點,光是她參加過的任何一個秘密任務,都足夠校長在軍界內部炫耀好久了好嗎。
被人戳到了軟肋,校長的神情有些微妙:“我明白了。我盡量……勸說一下。不過這件事能不能成,我就不敢保證了。”
林若得知這個訊息已經很開心了,輕笑一聲,站起身端起茶杯隔空對校長做了個敬酒的手勢,說:“那林若先在這裡謝過校長了。”
校長哼了一聲,翻著白眼說:“你小子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說點好聽的。也不想想,本校長能穩坐軍校校長的職位那麼多年,管理著你們這一群一群來了又走的各種子弟兵,我能沒有點壓箱底的東西嗎?”
林若笑得越加讓人如沐春風,客客氣氣地恭迎道:“那是那是,校長老當益壯,威風不減當年。”
末了,林若話鋒一轉,有些疑惑道:“學校中還有誰敢不服校長的指揮嗎?校長只管把他的名字記下來,這等不動尊師重道的人,道德分肯定是不夠的。正好我們學校的德育老師年輕力壯,每日嗷嗷待哺地巡視校園想要抓那麼一兩個典型。相信校長的名單倒是很能解了德育老師的燃眉之急。”
“你小子淨說瞎話!”校長終於吹涼了茶水,仰頭一口喝下去,抹了抹嘴角,嘟嘟嚷嚷,“嗨你說那些老頭都在想什麼呢?喝水就喝水,偏要弄得娘兒兮兮的茶杯來喝。”
校長將小巧的茶杯倒過來放在茶幾上,很是嫌棄地看了它一眼:“這麼點水,給老子塞牙縫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