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問她:“妹子,你好膽量,要是普通的姑娘,看到棺材古屍,恐怕連魂都飛了,當場就得暈倒,能嚇得叫出聲來的都已經算是難可貴了,你卻連眼都不眨?”
么妹兒告訴我,當初她十二三歲的時候,父母尚在,收了開小飯館的禿腦殼兒彩禮,就把她的親事定下了,將來要嫁給那掌勺禿腦殼兒。即使到了現在,山裡仍然流行包辦婚姻,今年她正被禿腦殼兒老闆逼著成婚,每日愁得以淚洗面,好在她幹爺老掌櫃有見識,託我們把她帶出山來,這次是刀山火海也不回頭了,看那些僵屍似乎也比禿腦兒好看得多。
連一向繃著面孔的孫九爺,都被么妹兒的這番話給逗樂了,苦笑著搖頭道:“這就是包辦婚姻的可怕之處呀,古人說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而包辦婚姻比古墓僵屍還可怕,唉……我是深有體會的,我當年在老家的時候,那就是家裡給安排的一門親事,等把老婆娶過門才知道,整整大了我八歲,這樣的婚姻怎麼能美滿呢?我都納悶那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胖子聽孫九爺又開始訴苦,覺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挖苦他道:“那您怎麼不去參加革命呢?當年要真拿出實際行動來反抗萬惡的舊社會,也不至於後來連被誤認為是革命叛徒的資格都沒有。”
我擔心胖子胡言亂語又戳中孫九爺的痛處,便想出言岔開話頭,剛一回頭,就見有張毛絨絨的臉在墓穴巖縫伸出探了出來,容貌醜陋如同山鬼,正是先前把胖子推下“無影仙橋”的那隻巴山猿狖。
我不知那鬼鬼祟祟的猿狖意欲何為,但肯定是存心不良,想致我們於死地,立刻拽出工兵鏟來就要將過去拍它一家夥,但心中一急,忘了身處山隙之中,一抬頭就撞到了上方的巖層,當時還沒來得及戴上登山頭盔,這下撞得不輕,疼得我倒吸涼氣,趕緊用手去揉頭頂。
這一來其餘的四個人,也發現了藏在墓穴中的巴山猿狖,胖子對其恨之入骨,立刻罵道:“這回非他媽送你上西天不可!”怒喝聲中舉起“連珠快弩”就射。
孫教授大驚失色,擋住弩頭道:“別動手,那巴山猿狖是識得我的。”說完推開胖子的弩匣,轉身去看那猿狖,他又擔心手電筒的光線太強,再次將巴山猿狖驚走,便將“狼眼”關了,蹲著身子,緩緩走上前去。
那巴山猿狖由於相貌猙獰醜陋,在民間也歷來有“山鬼”之稱,據說“山鬼能知一歲之事”,就是說它能預言一年之內發生的事情,當然這只是虛妄不實的傳說,不過也從一個側面,證明瞭巴山猿狖極具靈性。
藏在墓穴深處窺探我們的那隻巴山猿狖,似乎早就認出了孫九爺,不過開始在防空洞裡被胖子用孥箭險些射中,又被我用“狼眼手電筒”晃了眼睛,接連受了不小的驚嚇,再也不敢輕易接近,這時見孫九爺招呼它,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身子,探出猿臂一下奪過了孫教授戴在頭頂的登山頭盔。
可能孫教授以前在勞改農場的時候,常被它奪去帽子眼鏡一類的東西,對此習以為常,並不為忤,又從巴山猿狖手中把登山頭盔拿了回來,對猿狖從頭看到腳下,就象遇到多年的老友一樣,不斷對它唸叨著:“老夥計呀,你還記得我啊?這麼多年沒見,我老了,你也老了,怎麼樣?今天吃了嗎?好象比以前瘦了呀……”
我見孫教授竟然跟猿狖說個沒完,不是有特異功能就是精神不正常了,那老猿狖能聽懂人言?剛才在嚇魂臺前,正是這廝險些將咱們置之死地,你知道它心裡打的是什麼鬼主意?
胖子也說:“對啊,一日縱敵,萬世之患,咱們對待敵人,就不能手軟,誰也別攔著我啊!我告訴你們,看胖爺怎麼剝了它的猿皮!”說罷擼胳膊挽袖子,拔刀就上。
那巴山猿狖也對胖子呲牙裂嘴毫不示弱,孫教授趕緊勸解:“王胖子要不是你不問青紅皂白就用孥箭射它,它也不會從背後推你落崖,這猿狖什麼都懂,別拿它當畜牲看,當年在果園溝採石場,我和封團長連爛菜根子煮的湯都快喝不上了,多虧這家夥時不時地從縣城裡偷回來罐頭、香煙、紅糖。一路躲過看守給我們送來,我看它比人都強,這年頭好多人忘恩負義過河拆橋,還不如畜牲呢。”
經孫九爺一提,我才想起這巴山猿狖是封團長馴養多年的,心頭的無名業火便熄了八分,勸胖子就此算了,咱們是何等胸襟?不應該跟只猿狖一般見識。
胖子恨恨地說:“要不是看在它主子也是軍人的份上,我肯定輕饒不了這家夥,不過還是不能便宜它。把咱那些最他媽難吃的美國通心粉都給它吃了,讓它慢性自殺。”
這時shirey 楊和么妹兒看那巴山猿狖極通人性,都覺得有趣,就拿出糖果來餵它,巴山猿狖吃了幾塊糖,大概它也知道孫九爺是熟人,沒危險了,逐漸寧定了許多,隨後又學著人的模樣討香煙抽。
我摸出香煙來點著了遞給它一根。看著猿狖噴雲吐霧的古怪模樣對眾人道:“這賊猴子雖通靈性,卻是沒學會什麼好東西,除了偷摸盜竊,竟然還會抽煙,另外你們有沒有想過,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處懸棺墓穴的巖縫中?從龍門對面的隧道口應該是下不來的,莫非懸棺附近有秘道?如果山中真有暗道相通,它又是從何處得知?”
shirey 楊將手電筒向巖隙深處照了一照:“裡面的確有條狹窄的暗道,不知通向哪裡,也許是猿狖的主人,將他引到這裡的。如果墓碑上所刻的觀山指迷賦是假。那通向古墓入口的正確路線,也只有封團長才知道,時隔多年。他是否還在人世?”
我聞聽shirey 楊所言心想多半正是如此,於是拿著一整包香煙,在那巴山猿狖面前晃了幾晃:“你地良心,大大地好,快快地,給太君帶路地幹活……”
孫教授見狀,對我說:“你不要跟它講外語啊,它哪聽得明白?躲開躲開,我來說。”說著話把我推在一旁,用手在自己頭地問那巴山猿狖:“老封在哪?你知道封團長在哪嗎?帶著我們去找他吧……我們都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巴山猿狖好一陣抓耳撓腮,似乎是想了半天才打定主意,隨即它就扭頭就鑽進了暗道,我心中大喜,立刻叫眾人緊緊跟上,只要找到封團長,那座“地仙村古墓”就算有著落了,否則真不知道還要找到什麼時候才有結果。
我也暗中期盼那位封團長依然活著,在深山老林裡過了十多年與世隔絕的生活,現在也該回去了,他雖是“大明觀山太保”的後人,“地仙村古墓”相當於他家的祖墳,可我如果跟他通容通容,多半也能問他要來墓中所藏丹鼎,畢竟是在部隊上打過仗的人,絕不會見死不救,又都是同行,說不定還能批發一些明器給我們。
我腦中胡思亂想著,跟那巴山猿狖在暗道中越鑽越深,發現這條“暗道”,實際就是人工將山體深處的裂痕相互貫通,不知內情的人,在巖隙懸棺處根本看不出來,這一側的峭壁,正是有墓碑隧道的一面,可能在古隧道中有條非常隱蔽的秘道,與懸棺群所在的崖壁相連。
我們跟隨著巴山猿狖,沿著嵌在峭壁深處的曲折暗道前行,接連穿過幾處置有懸棺的墓穴,來到一處有一半暴露在懸崖絕壁外的巖洞之中,這洞穴大如鬥室,外邊仍是那道深澗,地上橫倒著一具古松皮棺木,地面的零亂浮土中,則顯露出一口極大的石槨,看那槨蓋上面好象雕刻著精細山川圖案,並有九隻青銅螭虎緊緊瑣扣,巴山猿狖縱身跳到石槨上,便蹲住了盯著我們,目光炯炯閃爍,說什麼都不肯再往前邊走了,用爪子指著槨蓋上所繪的一座高山吱吱怪叫。
我用“狼眼”照在石槨表面的山川松柏浮雕看了一看,雲煙繚繞之下的山川雄奇壯闊,頗有高山仰止之意,遍佈日月星辰和四方靈獸,寫意色彩非常濃重,卻不象是某地某處的地圖。
我抬頭看向那巴山猿狖,莫名其妙地問道:“這算什麼?不是讓你帶我們找人嗎?封團長在哪呢?”
巴山猿狖對我呲牙擠眉地怪叫,我實在猜不出來它的意思,這時身後一陣腳步聲響起,孫九爺和胖子等人,陸續都從暗道裡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