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原來是一菜頭啊,於是直接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古董之類的東西想出手?能不能讓我瞧瞧?”
李春來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餓有隻鞋,你們能給多少錢?”
我一聽氣得夠戧,你那破鞋還想賣錢,他孃的倒貼錢恐怕都沒人願意要。不過隨即一想,這裡邊可能不是這麼簡單,便捺著性子問:“什麼鞋?誰的鞋?”
李春來見我為人比較和善,膽子也大了一點,便把皮包拉開一條細縫,讓我往裡邊看。我抻著脖子一瞧,李春來的破皮包裡有隻古代三寸金蓮穿的繡花鞋。
李春來沒等我細看,就趕緊把破皮包拉上了,好像我多看一眼,那隻鞋就飛了似的。
我說您至於嗎,您拿出來讓我看看,我還沒看清楚呢,這鞋您從哪弄來的?
李春來說:“老闆,你想要就說個價錢,別的就甚也別管嘞。”
我說:“春來哥,您得讓我拿到手裡瞧瞧啊,不瞧清楚了怎麼開價?”我又壓低聲音說:“您是不是怕這人多眼雜?要不我請您去前邊館子裡,吃整個肉丸的羊肉餡兒餃子。我經常去那個餃子館裡談生意,清靜得很,到時候我看要真是個好玩意兒,價錢咱們好商量,您看行不行?”
李春來一聽說吃羊肉餡兒的餃子,饞得嚥了口唾沫:“好得很,咱們就不要在這日頭底下曬暖暖了,有甚事,等吃過了酸湯水餃再談。”
我對大金牙和胖子使個眼色,便帶著李春來去了鄰街的一間餃子館。這間羊肉餃子館在附近小有名氣,店主夫婦都是忠厚本分的生意人,包的餃子餡兒大飽滿,風味別具一格,不僅實惠,環境也非常整潔。
此時將近晌午,馬上就快到飯口了,吃飯的人越來越多。我常來這吃飯,跟店主兩口子很熟,打個招呼,餃子館的老闆娘把我們帶進了廚房後的庫房,給我們支了張桌子,擺上椅子和碗筷,就去外邊忙活生意。
這地方是我專門談生意的單間,倉庫裡除了一包包的麵粉就沒別的東西了,每次吃完飯,我都不讓店主找零錢,算是單間費了。
我對李春來說:“春來老哥,您瞧這地方夠不夠清靜,該給我看看那隻小花鞋了吧?”
李春來的魂早被外邊飄進來的水餃香味給勾走了,對我的話充耳不聞,迫不及待地等著開吃。
我見狀也無可奈何,唯有苦笑,我推了推他的胳膊說:“別著急,一會兒煮熟了老闆娘就給咱們端進來。您這只鞋要是能賣個好價錢,天天吃整個肉丸兒的羊肉水餃也沒問題了。”
李春來被我一推才回過神來,聽了我的話,連連搖頭:“不行不行,等換了錢,還要娶個婆姨生娃。”
我笑道:“您還沒娶媳婦兒呢?我也沒娶。娶媳婦兒著什麼急啊,等你有錢了可以娶個米脂的婆姨。你們那邊不是說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嗎?您跟我說說這米脂的婆姨好在哪呢?”
李春來對我已經不像先前那麼拘束,聽我問起,便回答說:“哎,那米脂的婆姨,就似那紅格盈盈的窗花花,要是能娶上個米脂的婆姨,就甚個都妥嘞。”
說話間,老闆娘就把熱氣騰騰的水餃端了上來,又拿進來兩瓶啤酒,李春來顧不上再說話,把水餃一個接一個,流水價地送進口中。
我一看沖他這架式,這二斤水餃不見得夠,趕緊又讓老闆娘再煮二斤,隨後給李春來面前的小碟裡倒了些醋,對他說:“春來老哥,這附近沒有你們那邊人喜歡吃的酸湯水餃,你就湊合吃點這個,這有醋,再喝點啤酒。”
李春來嘴裡塞了好幾個餃子,只顧著埋頭吃喝,不再說話了,我等他吃得差不多了,這才和他談那隻繡鞋的事。
李春來這時候對我已經非常信任了,從破皮包裡取出那隻繡鞋讓我看。
這一段時間,我沒少接觸古董明器,已經算是半個行家了,我把繡鞋拿在手中觀看,這只鞋前邊不足一握,前端尖得像是筍尖,綠緞子打底兒,上邊用藍金紅三色絲線繡著牡丹花,檀香木的鞋底,中間有夾層,裡邊可以裝香料。
從外觀及繡花圖案上看是明代的東西。陝西女人裹小腳的不多,如果有也多半是大戶人家,所以這鞋的工藝相當講究。
要是大金牙在這,他用鼻子一聞,就可以知道這鞋的來歷,我卻沒有那麼高明的手段,吃不太準。看這成色和做工倒不像是仿造的。這種三寸金蓮的繡花香底鞋是熱門貨,很有收藏價值。
我問李春來這鞋從何而來,李春來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他們那個地方,十年九旱,而且今年趕上了大旱,天上一個雨星子也沒有,村民們逼得沒招了就想了點歪歪道兒。
村裡為了求雨,什麼招都用遍了。有個會算卦的瞎子說這就是旱魃鬧的,必須打了旱魃才會下雨。
“打旱骨樁”民間又稱為打旱魃,解放前中原地區多有人用,河南、山東、陝西幾省的偏遠地區,都有這種習俗。
大夥就問他哪有旱魃,瞎子算了半天,也沒算出來。這時候有個放羊的娃子說他放羊的時候,在村東頭早就荒廢的墳地裡,看見一個全身綠色的小孩,跑進了一口無主的棺材。那棺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村裡早就沒人往那片墳地葬人了,而且這口破棺材不知為什麼至今還沒入土。
會算卦的瞎子一聽,就一口咬定旱魃就躲在這口棺材裡,村民們一商議,就準備動手把棺材開啟,看看究竟有沒有什麼旱魃。
村長一聽不同意,說這瞎子是胡說八道。瞎子也來脾氣了,跟村長打了賭,要是在那口無主破棺中找不到旱魃,以後就讓瞎子的兒子給村長家放一年的羊。
結果村民們就一齊到了東邊的荒墳,大夥說幹就幹,動手把棺材蓋子給揭開了。
棺材蓋一開啟,只聞見一股腥臭,如同大堆的臭魚在太陽底下暴曬之後産生的氣味,要多難聞就有多難聞。
有幾個膽大不怕死的,捏著鼻子,湊到跟前,再一看裡邊都嚇了一跳。棺中躺著一具女屍,身上的衣服首飾儲存得非常完好,都跟新的一樣,但是看那穿戴,絕非近代所有,這是具古屍。
服飾雖然完好如新,但是屍體已經幹癟,肌肉面板像枯樹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