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沒再吭聲,推開門走了出去。
到了周寧婆婆家外,她屋子裡亮著油燈。杜若先敲了敲門,沒人應答,於是用手推了開了。
走進去,周寧婆婆正盤腿坐在那兒紡線,渾濁的雙眼直視著架子上纏的厚厚的白棉線,動作猶如機械般。
杜若進來,周寧婆婆扭頭望過來,看了半天,認出了她,一手撐著地彎腰費力站起來,“你來了?”
“婆婆,我來看看你。”杜若笑道。
“快坐!渴不渴?”
“我不渴。”杜若主動坐到紡機前幫她紡線。
周寧婆婆給她倒了一碗水,端過來遞給她,杜若慌忙接過去,“婆婆,您坐,不用給我倒水,我不渴,對了,這兩日雨下的大,您怎麼提的水?千萬小心些,外頭泥泥水水太滑,萬一摔倒了可是大事兒。”
周寧婆婆也在旁邊的桌前坐下來,一臉慈和,看杜若看的仔細,也不知道方才杜若的話她聽見了幾句,指了指房門口:“我把桶放屋簷下接的雨水!”
杜若‘哦’了一聲,心想等會兒走的時候,她幫忙提一桶吧。
“婆婆,你晚上吃飯了沒有?”杜若又問,用手指了指嘴。
周寧婆婆笑著點點頭,“今兒不知怎地忽然有了力氣,做了一大碗麵,好吃著呢!”
杜若見她雖然面容依舊枯灰,但顯然比以前精神了些,耳朵似乎也聽得聽出了些,十分高興。
兩人坐了一會兒,周寧婆婆忽然道:“活了這大半輩子,也看開了…………若是我不說,村子裡也不知道我偷主人家東西的事兒,可我咽不下這口氣,受不得別人平白的栽贓誣陷,我這張嘴啊見了誰都說,鬧得沸沸揚揚的,遠近都知道了……”
“女兒也不怎麼來看我,大概是嫌丟人……”
杜若想了想道:“婆婆當時怎麼不找孟家人說個明白,孟老爺子和孟爺應當不會是非不分,你若是喊冤,他們興許會仔細查查,還你清白。”
孟家人沒那麼糊塗吧?
周寧婆婆一隻手摩挲著膝蓋那兒,似乎陷入了沉思,“孟少爺……那些下人要趕我走,我跪著求他,他不理會……我想去求少夫人,可那時我又不知道她在哪兒……”
杜若心道,她說的少爺和少夫人,應該是孟爺和他妻子。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少夫人被他們關著……她也是很苦的……”她又喃喃道,“後來我聽人說她死了……”
杜若陡然一驚。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孟遠舟那麼喜歡棠梨,即便她去世三年了,他心底愛意只增不減。這樣深情專一的男人世上難找。
“婆婆,您記錯了吧?”杜若停下來手中動作,想問個清楚。
周寧婆婆望著地面不再說話,好半天,她忽然想起來了什麼,站起來朝裡屋走去。
出來的時候,她手中拿著一個糖人兒,可那糖人兒已經化掉了看不清原來是什麼樣子,顏色也糊在了一起。
“給你!”她走過來遞給杜若,“專門留給你吃的,你好幾天沒來了!”
杜若接過糖人兒,心裡湧入一陣兒暖流。雖然已經髒了不能吃了,她依舊舔了兩下嘗了嘗。
“好甜!”她道。
周寧婆婆笑望著她,面上溝壑更深了。
又過了一會兒,杜若起身提著桶去外面給她打了桶水拎到廚房去。又和她閑說了幾句,才告了別,讓她早點休息。
杜若心裡想著等她走的那天,給周寧婆婆留下點銀子,再買些東西給她送過來。
等回到家,宋居安也已經回來了,見了回來,問她去了哪兒。
杜若如實回答,又見杜二成沒在,便問他杜二成去哪兒了。
“韓良答應教他,先讓他在那兒打下手,包二成吃住。”宋居安道。
“改日要好好謝過韓良。”杜若道。
“外面冷,你穿的單薄,總淋雨月事也不見好,這樣身子怎麼受得了。”宋居安忽然又道,神色有些擔憂。
“我沒事,娘睡下了吧?”
“嗯,你也躺下休息吧,明日得閑找郎中來家裡看看。”
“不用了,我真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