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閣西側的長廊裡,孟遠舟放下手中的一本賬冊,彎腰拿起另一摞的最上頭一本。
這些都是各商鋪的總賬冊,剛從各處送過來的,由他過目。
掌事李儉躬身站在一旁,靜靜等候著孟遠舟的詢問。
“聽說下海關最近盤查嚴格,打通好關繫了吧?”孟遠舟將手中賬冊略翻看一眼問道。
李儉連忙點頭,“都解決了。”
“卞懷水路呢?卡的嚴麼?”
“水路比陸路難纏,那些管水路的官老爺子可撈的油水少,逮著一個就狠敲上一筆!不過,他們都是為錢,送些銀子再請一頓宴席,事兒就解決了!”
孟遠舟點了點頭,“今年的新蠶絲還未收上來,不知市價如何。”
李儉略一思索道:“蠶絲本就不便宜,每年價格都會上漲一些,一些鄉人種桑養蠶,本就靠著賣蠶絲賺錢過日子,咱們萬和布莊收的又是大頭,不止是豐陵縣,周圍的幾個縣的大戶養蠶的,咱們都包了,雖然能引導蠶價風向,但影響甚小。布莊裡織房的織機從未停過,奴才估摸了一下,去年收上來的還能織出一萬匹布,斷不了貨。收蠶絲的事兒,奴才近日會安排的。”
“那就好。”孟遠舟用筆在看過的賬冊上劃了一道兒,又伸手拿起另一本,“繡莊裡安排的那些人不可鬆懈。”
“是。”
這時候李儉瞥見不遠處的碧雲閣外站著一個婦人,神情緊張的左看右看,又拉住一個過路的僕人詢問。
李儉走出廊亭,走了幾步大聲問道:“什麼人?在這兒做什麼?!”後院不輕易讓人進入的,繡莊的女工都知道,違者嚴重處罰。
那婦人正是馮寧,見了李儉,又看到這邊的孟遠舟,便急匆匆走了過來。
“見過孟爺。”她站在廊外道。
“讓她進來回話。”孟遠舟看她一眼,對李儉道。
“過來!”李儉沖她揚手。
馮寧走進來,卑怯的不敢抬頭看,再次行禮。
“你先下去吧!”孟遠舟對李儉道,又將手中賬冊放下來,端坐在椅子上,“說吧!”
馮寧連忙應聲,“孟爺猜的不錯,那位姓杜的娘子果然有問題!我前幾日有意無意的問她家中之事,她嘴巴嚴實的很,不肯吐露太多,經不住我軟磨硬泡,她今日全說了。”
“說了什麼?將她與你說的,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孟遠舟道。
“這位杜娘子心中想法大膽的很,又不遵從婦道,相公厭棄,鄰裡譏笑,說什麼攢錢自己做生意,不依靠男人生活,攛掇我離開夫家獨自謀生……”
孟遠舟手中擎著一杯雨前龍井,眸光溫和的瞧著,手指摩挲著杯壁,看不出一點情緒。
過了一會兒,馮寧才將杜若與她說過的話稟完,心思忐忑的微低著頭。
“既是不喜歡當初為何要嫁到宋家去?”孟遠舟問。
“她只說她是迫不得已。”馮寧連忙道。
“她打算攢銀子做什麼生意?”
“這個……她沒有說太多,只告訴我兩三個月便要走。”
孟遠舟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捏著杯蓋上圓珠,一下又一下的磕著下面的杯壁,杯蓋杯子相擊發出‘叮叮’脆響。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說道:“她想的太過簡單,若是離開,戶籍如何更改,若是被休棄,又如何頂得住周圍人的指指點點,走,又能走多遠?恐怕她也未出過遠門吧?婦人少見識,以為自己能獨自生活下去,不知天高地厚,這樣倔犟的性子,以後有的苦頭吃。”
“孟爺說的是,杜氏實在不守本分,不知生計艱難,若是被她夫家知曉她的這些想法,恐怕討不到什麼好果子吃!”馮寧道。
孟遠舟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面色晦暗兩分,叮囑她道:“這些事以後不要講給第二個人聽,若是被我知道傳了出去,你以後就不用來了。”
他以為杜氏接近修文別有目的,又見她與別人不同,才起了打探她的心思。
“是!”馮寧慌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