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她專門做的多點,盛了一碗粥又拿了個饅頭,趁著蔡氏不注意,沿著村後頭那條偏僻的小路去了周寧婆婆家裡。
周寧婆婆恢複了點精神,也有力氣坐起來吃飯了。
過了一夜再見到杜若,周寧婆婆拉過她的手連連道謝,淚水沾濕了大片衣襟。杜若覺得假如她能下床,大約要給她跪下了。
年輕人向來無畏不懼生死,可是人年紀越大,越是貪生怕死,即便牙齒脫落,耳聾眼瞎,彎腰駝背,形同枯槁,也要活一天是一天。
“婆婆,您身子還硬朗,再過兩天好了就能下床了。”杜若安慰她道。
她女兒嫁的遠,有四個孩子,大大小小的頑童整日哭笑打鬧,讓人忙的像個陀螺,根本不能時常來看望她,即便是來一次,凳子還沒暖熱便匆匆離去。
想來她心中也是悽苦無依。
周寧婆婆靠在床頭望著在屋裡收拾的杜若,過了片刻,對她道:“我老婆子也沒有別的本事,就會做幾件衣裳、剪個花樣,繡工也不差,有婦人專門跑來請我教,我看她們一個個不順眼,你若是想學,我教你。”
杜若知道她是感激自己,但她做這些也不是為了學什麼東西。想了想,她走到她身邊,離近她耳朵道:“婆婆,您先好好休息,養好身子,改天您願意教我,我便跟著您學。”
周寧婆婆這次聽清了她的話了,緩緩點頭。
杜若又將她家中門窗開啟緩緩氣,才離開那兒。
等她回到家中,宋居安已經去學堂教書去了。
蔡氏靠在門檻上,伸著腿,柺棍在旁邊放著。她這兩日精神不大好,面容苦楚發灰,頭發似乎白了許多,畢竟一頭牛沒了這一年的辛苦都白費了,得了點希望,又頃刻碎掉,心如刀絞。
杜若明白,底層人的立根之本就這點東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拌著生活的酸甜苦辣、家長裡短,安分守貧,習以為常。
她從蔡氏旁邊走過去,蔡氏也只是瞪她一眼。
杜若回屋拿了點銀子,裹了兩張烙餅帶在身上,便走了出來,對坐在門前的蔡氏道:“我去繡莊做事了。”
她坐著七哥的馬車,先去了青陽寺。
過了這些天,青陽寺裡的香客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些,幾個大殿也已經修整完畢,她畫的那幾張佛像便掛在大殿牆上,供人參拜。
她在寺裡轉了一圈,才進入室內,凝神靜氣的畫了兩個時辰,將最後一幅山寺春景圖畫好。
禪房裡。
她與真羅師傅盤腿而坐,中間擱著煮茶的爐子,茶水在壺裡咕嚕嚕的響,冒著熱氣。
窗外竹影婆娑,發出沙沙響,還有鳥兒啁啾聲。
她摩挲著茶杯,飲了一口,對真羅道:“多謝真羅師傅,這些活都完工了,以後我若是有時間,會再來探望您的。”
真羅點了點頭,起身用鐵夾夾了兩片木炭,放在爐子裡燒,重新坐下來,望著杜若道:“女施主今後有什麼打算?”
杜若笑了笑,“並沒有什麼長遠的打算,來到此處心中十分惶恐不安,如今才算適應了,至於今後的事兒,誰也預料不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凡有一點機會我都會爭取,您知道,我不是輕易言棄的性子,也不肯認命。”
“貧僧明白,只是世道艱難,女施主多加小心才是。”真羅道。
“嗯,多謝真羅師傅。”
拿出欠條,寺裡將這段時間的所有酬勞都給她結算了,去掉上次領取的十兩銀子,她手裡頭剩下十二兩。
離開青陽寺後,她去了雲水繡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