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外頭跑過去的人見房門開了,又折回來,是一個錦衣雍容的老者,若擱平日裡這老者看上去必定養尊處優,十分金貴,然而此時卻既憂且懼,急的滿頭大汗,見到從房裡走出的杜若,連忙道:“這位姑娘,請問房裡有沒有茶水?!”
杜若點頭。
“姑娘快倒給我一杯茶來!”
杜若見他急的不成樣子,也不敢耽擱,回房倒了一杯水給他。
那老者端著茶跑到寺院裡去,那邊已經圍了一圈人,杜若跟上去,發現人群中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雙目緊閉躺在地上,小臉兒幹紅,兩隻手緊緊地握著,不省人事。
那老者將孩子扶起來靠在自己腿上,連忙將杯子裡的茶喂他喝,緊張的手都在抖,然而孩子根本沒什麼反應。
杜若立刻明白這孩子是天氣太熱,大約又長時間沒喝水,體質弱,中暑暈厥過去了。
“先將他抱到屋裡躺著!”杜若連忙對老者道。
他們迅速將孩子抱進了杜若畫畫的房間裡去,將他平放在涼席上,老者焦灼的叫了幾聲孩子的名字,杜若又倒了一杯茶端過來先放到一邊,上前用力掐孩子人中,等那孩子哼了一聲有了反應,她又連忙拿過旁邊的扇子對著他扇風。
老者連忙端起方才那杯水喂到他的嘴邊,那孩子終於張開嘴喝水了。
杜若對著他扇了一會兒,寺裡的僧人也趕來了,問要不要幫忙請大夫,杜若便對他們說不用了,只再盛一壺涼茶過來,水裡頭放點鹽巴,端一盆涼水。
那老者臉上的驚惶之色漸漸消失,望著好轉過來的孫子長舒一口氣,對杜若感激不盡。
“不用客氣。”杜若道,說著她又將那孩子領下的扣子解開,將他上衣扒開,腰帶也松開了,省的束縛著他,讓他感覺憋悶。
那孩子雖然閉著眼,但臉蛋兒清秀粉妝玉徹,穿的是雲錦裁製的衣裳,明花暗花交織,圖案精美,紮起的頭發上束著玉環,下面編了幾一排小辮子,辮子上綴著珍珠鏈,一看就是金嬌玉貴的小少爺。
他長長的睫毛顫抖幾下,緩緩眯開眼睛,見眼前朦朧的人影,委屈的喊一聲:“娘親……”
可憐巴巴的。
杜若見他認錯了人,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修文,她不是你娘。”老者道。
那孩子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女人的面容,嘴一撇差點哭出聲,又堅強的忍住了,眼睫毛上都是細碎的淚珠,撲閃撲閃的。
那老者又對杜若千恩萬謝,才握住孫子的手慈聲問他有沒有好點。
等放了鹽巴的涼茶拿來了,杜若倒了一杯,示意老者將孩子扶起來,笑道:“多喝幾杯就會好了。”這孩子流汗太多,體鈉缺失,需要補充,若是在現代就需要掛生理鹽水。
老者將茶杯接過,親自喂給孩子。
孩子目光很是疲乏渙散,似乎集中不起精神來,臉色蒼白的白紙一樣,難受的低下頭喝了幾口,喊了一聲爺爺,眼珠子轉動,視線又落在杜若的身上。
杜若在木盆裡濕了毛巾,擰個半幹,走過來敷在孩子的頭上、臉上、脖子裡,等吸收帶走一部分熱氣,她又重新拿去水盆裡清洗。
來回幾遍,等她將毛巾從他頭上拿下來,彎腰認真的看了他一眼,又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感受一下溫度,道:“好了,沒事兒了!先讓他躺在這兒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多謝這位娘子。”老者又感激的道。
杜若笑了笑,在另一邊坐下來,繼續作畫。
過了一會兒,那老者將孩子放在床上,讓他睡會兒覺,他則走過來看杜若正在做的事情。
“這位娘子師從何人?”老者問。
“恕我不能奉告。”杜若笑道。
那老者也不介意,站在一旁觀看一會兒,見她細心描繪觀音淨瓶中柳葉,下筆自然力道恰到好處,便知道她功底不淺。
過了大半天,杜若終於畫好完工,放下毛筆,俯身仔細端詳一番,才又拿起毛筆修修補補。
“小娘子是哪兒人?”老者又問。
“家住東溝村。”杜若放下筆,輕輕在未幹的墨上吹了幾下。
老者捋著鬍子點點頭,“修文是我們孟家唯一的血脈,今日多虧小娘子幫助,不然我真的不知會出什麼事!”
“老先生您別再謝我了,即便是其他人,見到了也會出手相幫的,再說也不是什麼大忙,您該謝這寺裡的僧人。”杜若謙和的道。
“都要謝的,這是謝禮,還請收下。”說著那老者從袖口裡掏出兩個銀錠子遞過來。
杜若訝異的望著那兩個銀錠子,說實話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錢,但她不能要。
她推辭幾句,又抱起畫道:“我還有事兒就先離開了,等孩子好了,您再帶他走吧。”說完她朝外面走去。
將畫好的畫交給真奉檢視,她又先收了十兩銀子薪酬,才匆匆離開青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