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孃的質問，聲聲致命。
猶如一把利刃，直接插進了我的心口。
我不再像之前那樣，故意出聲譏諷，聲聲回嗆，而是無力的一言不發，任由她泣血逼問。
一千多年前，她無辜被捲進其中，後來是真的肆意殺人，也是真的被我封印了一千多年。
我與她的所行所做，都有原由，都有自身的立場。
她是被逼，我是懲惡揚善。
可到底什麼是惡，什麼是善？
當一個想做好妖的妖，被逼進了絕路，滿身絕望的開始報復人間，她到底是惡是善？
我沒有能力，給出這個答案，我選擇了沉默，她的眼裡卻處處透露著絕望。
過了良久，她像是選擇了認命，又像是在絕望中，做下了最後的掙扎。
她問，“雲漠離，我知我咒你千年，罵你千次萬次，你的心裡，定恨極了我，如今我也算不得無辜，能不能最後，求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胡三娘為人高傲，如今嘴裡忽然蹦出一個求字，顯然是走到了窮途末路，將我當作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你說。”我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那位娘娘的手裡，握有我的把柄，她是知道我最在乎什麼，最害怕什麼，我若真的揹她投你，一旦被她知曉，魂飛魄散不過是小。”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我也清楚，在你們這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人物面前，我就像一隻螻蟻一樣渺小，能成為棋子，也不過是我還有些許用處。”
“我不願掙扎，也不想反抗，更不心存僥倖了，我、我能不能求你，求求你，不要再問我那位娘娘的事了，我願意赴死，但在我死以後，你讓我投胎也好，骨灰撒了也罷，帶到他的身邊，可以嗎？”
胡三娘語落之時，忽然重重的在我面前直接跪倒在地，匍匐著的模樣，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子。
我卻在她的身上，看見了無數生靈，受到強權欺凌，深陷泥潭，苦苦掙扎，卻又無力迴天時的窘迫。
或許，在這些生靈之中，也有曾經的我。
解開了積怨千年的誤會之後，對於她辱我罵我的那些言論，我早就過耳而忘，並不恨她，更不厭她。
但見到她此時的模樣，再一想起，她也算是因我而被牽扯其中之時，我的心裡，難免動了惻隱之心。
她與我談條件時，答應用那位娘娘的事情當作交換，是心存僥倖，知曉一切後，不願再提那位娘娘的事情，是認命之後，想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
想到這裡，我長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閉眼，對她回道：“好，我答應你。”
許是沒想到我真的會答應，胡三娘如同幻聽一樣，傻愣愣的跪了幾秒，反應過來之時，望著我的眼神，滿是百感與千愁。
“謝……謝謝！”
許是覺得這聲謝意不夠正式，她又重重的說：“雲漠離，謝謝你，謝謝你。”
在一個時辰以前，無論是她還是我，都沒想到，將我恨之入骨的她，竟然會對我說出這麼一個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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