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兄弟”三人揭了篷布,重新穿上孝服,耿正將招魂幡也插好了,一起乘坐大騾車出了碼頭慢慢地向西走去。
那個多嘴的夥計可能是因為顧客不多而閒得無聊吧,站在小飯店門口一直目送耿正“兄弟”三人乘坐大騾車出了碼頭向西而去了,自言自語地說:“原來這兄弟仨是回稷山老家送故人的啊。嗨,真有意思,居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天氣暖和了,已經解凍的河灘路面有些鬆軟,大白騾拉得挺吃力的樣子,於是三人都下了車,隨車步行往前走去。
不一會兒,右側一邊出現了一條大道,耿正牽著大白騾站住了。耿英和耿直也不約而同地望著蜿蜒向北的路面,好像被磁鐵吸住了的鐵砣,挪不動腳了。
耿正望著路面輕輕地說:“你倆還記得嗎?這就是爹當年帶咱們南下時走過的路!”
耿英和耿直都含淚點頭,同聲說:“記得!”
看了一會兒,耿正又輕輕地說:“走哇!唉,這李叔叔讓咱們替他為兩位老人上墳,還真成全了咱爹當年那唱詞兒裡說的,咱們要從五道廟前的西路回去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兒路後,遠遠地望到“灘頭村”村頭的那棵椿樹了。雖然掙扎在一人多深的淤泥裡後,它的樹幹看起來已經沒有先前那麼高大了,但在眼前這幾乎望不到邊緣的大片光禿禿的荒灘上,依然非常醒目!慢慢地走近了,“兄弟”三人往樹杈上望去,發現那個刻有“灘頭村”的大木牌還掛在那裡,只是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
三年過去了,習慣於黃河水肆虐的岸邊人們,已經在開始慢慢地淡忘這場大災難,以及在這場大災難中被徹底沖毀埋沒了的小村落。然而,正是這棵被掩埋了一半的椿樹以及掛在其枝椏上的大木牌,還在提醒著人們,這裡曾經有一個小村落,她的名字叫“灘頭村”!然而,這個字跡日漸模糊的大木牌,又能繼續懸掛多久呢?
耿正“兄弟”三人將騾車停在椿樹下,望望前面已經沒有路了。時值早春,正在翻漿的荒灘上人走路過去也很陷腳,更何況大騾車了。
耿正說:“俺們沒有辦法去爺爺和奶奶他們住過的地方了,就在這裡祭奠二位老人家哇!”
說完,從車裡拿出二胡,左腳蹬在一塊兒高低合適的石頭上……
如泣如述的二胡曲兒迴盪在這棵飽經摧殘孤苦伶仃的椿樹周圍……
耿英慢慢地把給兩位老人家準備的所有南國點心和糖果全部拿出來開啟包裝,和耿直一起,一把一把地抓起來拋向爺爺奶奶院落的方向。
耿英一邊拋灑一邊說:“爺爺奶奶,俺們回來了,俺們來看你們了,這些是杭州最好吃的點心和糖果,請你們慢慢品嚐……”
耿直一邊拋灑一邊說:“爺爺奶奶,俺們永遠不會忘記您二老那慈祥的笑容、那個清靜的小院兒,還有院兒裡的那幾棵灘棗樹……”
一曲終了,三人朝著爺爺奶奶院落的方向鞠躬告別。然後,耿正牽著大白騾掉頭,騾車再次轉上荒灘大道,迂迴著往西走去。
越往前走,這條荒灘大道越發鬆軟不好走了。有幾處實在難走的路段上,只好用杭州出發時帶的那把鐵鍬不斷地填石鋪路。就這樣走走停停的,好不容易走出荒灘了,可把三人累得夠嗆。再看看矯健的大白騾,也累得直喘粗氣兒!
抬頭看看西邊天空,太陽只有半杆子高了。
耿正將騾車停在大路邊上,疲憊不堪地說:“咱們稍微歇息一會兒再走哇,大白騾也累得夠嗆了!”
耿直說:“還別說,多虧帶了這把鐵鍬,否則只能是返回去另找去路了!”
耿正說:“要不古人常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
耿英說:“看來啊,凡事都得想得遠點兒才穩妥呢!”
耿直心服口服地說:“俺以後還得好好地跟哥你學呢,你可要多敲打著點兒啊!”
耿正擺擺手說:“別貧嘴了,省省勁兒歇息吧。天兒很快就要黑了,去夥計說的那個客棧估計還得幾里路呢!”
於是,三人在路邊各找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休息。
半杆子高的日頭一眨眼的功夫就出溜下去了,而前方的客棧到底在哪裡,他們的心裡並沒有底,於是就不敢再歇了。此時,大白騾已經恢復了元氣,不斷地在原地踢踏著;看它那樣子,似乎在催促大家趕快趕路呢!
耿正站起來說:“咱們不能再歇了,無論如何不能趕夜路的!”
看看弟弟妹妹還很累的樣子,他就說:“大白騾看起來已經歇好了,而且這路也好走,咱們還是坐車走哇!”
於是,“兄弟”三人都上了車。
老話說得好:日頭頭落山馬蹄蹄急!不等耿正揚鞭,大白騾就迫不及待地駕起大平車順著大路疾行而去了。
如此一路疾走,趕到天兒擦黑的時候,大路邊上豁然出現了一個坐東向西的小客棧,“兄弟”三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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