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糖甜不甜?”
言一色笑了幾聲後,便在遲聿身邊問了一串,樣子有點欠扁。
遲聿周身氣息低沉,沉的彷彿壓縮了空氣,讓在他身邊的人不由呼吸一重。
言一色自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對,不過不怕就是了,但她還是小心地注意著遲聿的情緒,畢竟她這個惡作劇來的突然且毫無道理,他怕是真的不喜甜,生氣也很正常,人人都有不能被冒犯的點,他若真氣炸了,她還是要安撫的,到底是她不對在先。
遲聿的情緒雖逐漸暴躁起來,但因為那人是言一色,他極力剋制下去沒有發作,眼簾垂下,若無其事地將唇角的那顆糖,嚥了下去,未在口中停留。
他保持著被言一色塞糖時僵住的姿勢,好半晌都一動不動。
笑過的言一色這時有些不好意思,神情肅了肅,臉湊近他肩膀,意圖近距離觀察他的神情,拿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臂,語氣遲疑,“生氣了?”
遲聿察覺到她的靠近以及她的小心翼翼,心下一動,幾分意外幾分驚喜幾分疑惑。
他方才之所以不動,是在等口中的不適過去,但她好似誤會了什麼,這下一瞬似乎就要認錯的樣子,格外乖啊。
遲聿的心情一時有點複雜有點飄。
言一色見他不說話,從他臉上也瞧不出什麼情緒,覺得他目前可能想要靜靜,過會兒才打算找她算賬。
言一色覺得自己想的有道理,反正她就坐他身邊,也不跑。
言一色於是就坐著了,看看花木,看看水魚,看看天雲,用這種靜坐不動的方式揮霍著自己的大把好時光。
預想中的好言相勸、低聲下氣、耐心誘哄沒有發生,遲聿臉漸黑,冷嗤一聲,在心中鄙夷地罵了自己一句自作多情。
他手指勾弦,繼續彈琴,意圖藉此發洩渾身戾氣。
言一色聽到第一個音時,心中便警鈴大作,將視線從池塘裡的大肥魚上收回,雙手一把摁住遲聿彈琴的手,臉上笑容綻放,亮如明媚春光,“這兒天冷風大,我們進屋吧!”
遲聿面無表情,神色冷峻,“不。”
言一色點點頭,同時起身,嘻嘻一笑,言語間流露出討好的意味,“那我回房幫你拿件披風!”
遲聿想說他不需要,他如今的穿著哪怕放在凜冽寒冬的日子都不冷,但言一色壓根不等他回答,用上內力,人影一閃,就不見了。
遲聿只當她是急著表現討好自己,還是覺得哪裡奇奇怪怪,他陰森地笑了笑,從被塞糖時就積壓下的負面情緒井噴式爆發,揮袖一拂,勁風猛來,捲走了他面前的琴,琴身在旋風利刃中被絞成無數碎塊,然後猶如暴雨般往下墜,嘩啦啦掉入池水中,整個水面都蕩了蕩,久久未歇。
遲聿屈膝踩在一塊不規則的大青石上,手肘搭在膝上,眉眼凝聚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冷躁,就等著看,言一色還回不回來。
一派王者姿態的遲聿正想著,忽覺身後一壓一暖,他低頭,就見一件披風落在了他身上,同時一雙手自他頸後伸了過來,手指玉白瑩潤,靈巧地幾個翻動,便為他繫好了披風帶子。
遲聿心中的不安躁動霎時被某人的溫柔撫平,眉眼間的冷硬微不可察地一緩。
言一色心無旁騖地繫好帶子,便將手收回來,慵懶鬆軟的聲音緊接在遲聿背後響起,只聽她嘖了一聲,“你弄壞了孫姑娘的琴!要賠的!”
遲聿將身後的她拉過來坐下,理直氣壯地說了三個字,“祁東耀。”
言一色聳聳肩,行吧,你是老大,使喚小弟似乎天經地義。
她想從遲聿的禁錮中抽出自己的手,試了幾次沒抽出來,看看那水面上還在飄浮的幾塊‘琴屍’,想想貌似是她惹了他不快,便未再掙扎,隨他去了。
兩人一時沉默安靜,卻並非氣氛尷尬,似乎早已習慣了對方的陪伴,輕易就能平心靜氣下來,不想心事,只有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