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聿給言一色送東西,倒沒有什麼理由,也沒有固定頻率,一般他只要想起來,就會翻自己的私庫單子,看看哪樣東西多得堆不下了,或者是看什麼不順眼了,又或者只是單純地看中某幾樣,覺得適合言一色,就大手一揮,讓人往鍾靈宮送,一箱箱金銀玉器,一盒盒珍貴珠寶,一套套獨家首飾,一件件天價古玩……
除了這些常見品類裡的頂好東西,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只有你沒想到的,沒有他沒送過的。
遲聿送的一廂情願,言一色接的毫不手軟,一個送的沒感情,一個接的也沒感情,似乎在他們之間傳遞的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沙礫,而不是能讓世人眼紅心熱的奇珍異寶。
但兩人之間就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默契,你給我就要,表面來往異常和諧。
言一色手裡拿的這瓶護魂丹,她鍾靈宮裡還有兩瓶呢,所以,捨出去兩顆餵給倆隨從救命,也是絲毫不肉疼。
十息後,兩個隨從相繼有了反應,擺脫死人樣,眼皮抖了抖,迷迷濛濛醒來。
只有黑衣親衛還在躺屍,言一色確定過了,他是真的在昏迷,而不是裝的,可見,他也確實中了毒,要麼那毒不會真的傷害人體,只是麻醉作用,到了一定時間就會醒來,要麼這毒真的是烈性毒藥,只是他提前服了解藥,再要麼……這毒致命,且他打算犧牲自己,眼下之所以還喘著氣兒,只是因為毒性還沒發作而已。
倆隨從恢復意識,腦子重新轉動,對視一眼,想起自己斷片前的記憶,又看了看滿地屍體,下巴繃緊,再看了看坐在火堆旁,拿出地瓜來烤的言一色,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懷疑。
言一色其實不是在烤地瓜,那地瓜本來就是熟的,只是早就涼了,被她收在包袱裡的小食盒裡,她這會兒想吃,所以熱一熱。
言一色側對著兩人,兩眼直勾勾盯著金紅的火焰舔舐地瓜表面,蒸騰的香氣淡而甜,山林間的空氣本就清新,這份香氣便顯得愈發鮮明,勾的人食指大動。
她沒轉頭,抽空問了一嘴,“醒了,小杏眼,你方才過去查探的時候發現了什麼?”
後一句,杏眼隨從聽懂了,但前面那三個字的稱呼,怎麼聽著那麼奇怪?
他默默承受下不屬於他的名字,抬手一指自己的一點鐘方向,那裡是一片漆黑的山林,枝葉藤蔓密佈,草至腰部,樹至天高,並沒有進入的路,想進去只能自己開闢,“進去後,第五顆樹根部處有個長形樹洞,我先聞到了血腥味,後在其中發現一條帶血的白色手帕,娘娘請看。”
杏眼隨從將手帕呈給言一色,圓眼隨從忙正了神色,也湊上去。
言一色手中拿著被血染髒的手帕,眼尖地在右下端,發現一個六角形的雪花繡紋。
她很眼熟這繡紋,某次淺落在繡手帕的時候,她正巧經過,且隨意瞄了一眼,雪花繡紋的大小形狀和她手中這帕子上的一模一樣。
她知道淺落經常繡東西送給雪詞,所以,本屬於她的東西出現在雪詞身上,又在無意間掉落樹洞中,完全說得通。
“娘娘,樹洞裡的血味和人味還不算很淡,應該就是雪詞在裡面藏了一段時間,眼下,他離開這裡不久,我能循著血腥味找到他。”
言一色原本就沒怎麼上心找雪詞的事,這一聽,更不急了,她將帕子扔進了火堆中,然後盯著已經熱騰騰的橢圓形手掌大的地瓜,唇角彎了彎,慢騰騰地剝皮吃起來。
兩個隨從:“……”
“娘娘。”
杏眼隨從張口,雖然他知道自己在危機關頭暈倒,沒有保護言一色是嚴重失職,更知這件事是奇恥大辱,畢竟他連自己什麼時候中了招都沒發覺。
但他仍舊不恥下問,“娘娘,我們二人為何……”
言一色此時眼裡心裡只有軟甜的地瓜,語氣淺淺又敷衍,“你們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