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死亡在逼近,他才知道自己還會怕。
蘇七攥緊了柳葉刀,“我今日殺你,不僅是為了姐姐,還為了那些死在你刀下的無辜人。”
“那我便先在下面等你。”殺心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音調微顫,“先帝知道你們所不知道的其它事,他不會輸給你們的,我先死一步,你很快便會下來陪我。”
蘇七好笑的看著他,“到這種時候了,你還依然不知悔改,我就不勞你惦記了,你還是好好想想,下去之後,怎麼去面對你母親吧,畢竟,她應當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想看到你變成今日這副模樣的人了吧?”
殺心被她的話刺激到,眼睛驀地睜大,周邊的一切,似乎都在倒轉,所有的畫面如電影鏡頭,一點點的迴歸到許多許多年前。
他記事的時候是五歲,母親一手將他拉扯大,自己撿別人扔出去的衣服穿,卻捨得花錢幫他買好看的衣服。
不管他提出想要什麼,她都會笑著滿足他,毫無怨言。
那時候的他以為母親就是天是地,是他的一切。
直到那個他要叫‘父親’的人回來,那人嗜酒如命,好賭成性,每有不順,就會對他們母子倆拳打腳踢,他幼時喜歡的書本,會被他撕成碎片,他的新衣服,得到的新糖果,都會被他踩進泥地裡踐踏。
母親每一次都會擋在他前面,苦苦哀求。
可換來的不是希望,而是那人愈發過份的施虐折磨。
父親可以為了一點錢,要他的母親去接客,母親稍稍反抗,父親就會把他捆起來,吊在灶臺上燻烤。
母親沒辦法了,不管什麼屈辱都願意承受。
周圍人會在他們家鬧出動靜的時候忍不住的嘆息,一個個用可憐的眼睛看著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伸伸援手。
哪怕母親報了警,有人前來了解情況,周圍人也忌諱的什麼也不敢說,甚至於還會說是他們誇大了事實。
那時候他就知道,那些可憐人的眼神尤其扎心。
那些自認自己是好人,卻從來不會作為的人,比真正下殺手的人還要狠毒。
正是在那種暗無天日的環境下,他逐漸磨鍊自己,慢慢長大。
可……
所有畫面一閃,全變成了那一日。
才十二歲的他,被那人帶到了一個大肚便便的男人面前,他看著那人接了錢,還轉身吩咐他要好好伺候客人。
是母親不顧一切的跑過來,把他救走,那天晚上,那人又想故技重施,不過卻是換了一個人,那人要把母親吊起來,威脅他去伺候人。
那一瞬間中,所有堆積的仇恨隱忍,全數爆發。
他瘋了似的拿起了廚房裡的刀……
身上全是從那人身上飛濺出來的血。
他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直到母親掙脫繩子,一把抱住他,他才停下所有瘋狂的行為。
母親留在家裡清掃現場,他出門去買能裝得下那人的麻袋。
離開家門之後,周圍人還在用可憐他的眼神看他,除了說一些無關痛癢,忍一忍就會過去的話,再沒有其它的作為。
甚至於在他轉身之後,他們又換了另一副嘴臉,相互接頭交耳的議論,稱他母親是街女,稱他是小雜種……
也正是因為那件事,他與母親上山拋屍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個古墓,撿到了那半部竹簡書。
後來東窗事發,母親替他認下所有罪,自願被帶走判了死刑。
而他,明明一切都是他做的,在母親替他頂罪的時候,他卻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連一個反駁的字音都發不出來。
他才回憶起這些,耳邊便傳來了蘇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