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茸連頭都是小心翼翼地低著，生怕一抬頭就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行了，我不會吃了你。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別跟人間小姑娘一樣了。”
“我——婆婆！”
松茸本命就是松茸，長於松林之旁。生長時間很短，但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一個大機遇，她脫胎換骨，成了人形。而現在，距離她脫換人形已經四千七百八十年了。這些年她就像人一樣真實地活著，不用再擔心自己會被吃掉。可是，這幾千年一晃而過。終於，庇護她的都不在了。
她很傷心。
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了一地。蒸騰的雨水的氣息都被澆走了。
“別哭了。喝豆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告訴你，我不是你的栗子哥哥。我啊，這輩子，從沒想過要依靠誰，我就是靠著我這雙手過的。”
“婆婆，我只是傷心，我不知道栗子哥到底到哪裡去了？”
“哪裡去了，魂歸厚土了唄。”菱花婆婆說的很輕松，就好像她剛剛磨豆漿的動作一樣，栗子哥的命在她眼裡很輕。
“不，不可能啊，天，就，下了場雨而已啊。”
松茸不相信。
“你能看到下了一場雨，誰又知道天在想什麼呢？”
“我，婆婆，你到底誰？為什麼我們的生命在您眼裡那麼輕，一點分量都沒有。哪怕我們在一起也生活了那麼多年。那麼多年啊！”松茸哭著哭著，外面的雨下得更加瓢潑，就好像龍飲水般直接張大了口往下倒水。
“別哭了，別哭了！”
菱花看的有點煩。前一聲尤在耳，後一聲竟然直接把前一聲疊加在一起在松茸耳邊炸開。
“我！”松茸不敢動了。
“喝豆漿。”
“是。”
濃稠的豆漿上面還翻滾著成熟的泡沫，松茸喝了一口，喝了一碗。然後，站起來看著菱花。
“婆婆，我以後該何去何從，請您指條道。”
“行啊。反正老婆子我歲數也大了。最後看到你，索性送你直行。”
“這兩樣東西你收好。一個是下界的憑證，一個是我這些年挺喜歡的幾道菜，寫在上面給你。不過你可記好了。下去了就不能上來了。想上來要靠本事。你這麼些年，修為一直上不去，連累了你那棵大栗子。現在，下去你一個人，把修為提提上來。反正你是植物，在哪兒修行都一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想好就去吧。”
“婆婆，謝謝你！”松茸真心感激。
謝我，到時候不要恨我就好啊。菱花婆婆對著黑洞洞的屋子張開無牙的嘴無聲地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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