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來後,顧嶼果然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假裝什麼也沒發生,然後鑽空子。
他依舊按照原計劃拍他的‘退休’音樂短片,依舊按照原計劃寫著歌,也從未放棄過跟著歷屆音樂生去集訓的想法。
然而,這一次顧叔叔卻罕見地什麼也沒說。
《黃昏》的故事,在最後阿宇那句輕飄飄的囈語中落下帷幕,畫面裡顧嶼和楊昱廷遙遙相望,漸漸地,楊昱廷的臉變成了顧嶼自己的模樣。
看完成品後,張與樂久久沒有回過神兒,當初拍的時候,因為人多嘴雜她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觸,僅僅只是覺得新奇。
可當所有影片被打碎了揉進音樂裡的那一刻,張與樂第一次覺得阿語不再只是自己筆下的人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物,顧嶼用自己的音樂和微薄的演技,很好地詮釋了這個人物。
張與樂很期待它被眾人欣賞的那一天。
拍攝工作全部結束後,就快要過年了。
之前忙著幫忙還沒有太大的感觸,可停下來看到家裡忽然多出的年貨以及廣場那些大紅大紫的廣告牌時,才反應過來,哦快過年了。
阿姨這幾天忙著打掃家裡的衛生,而去年過年的這個時候,張天國每天喝得醉醺醺回來督促張與樂打掃衛生,當然最後張與樂也僅僅只是做了個樣子。
沒有絲毫溫暖的年不過也罷。
這是她那時候最為破罐破摔的想法。
然而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有阿姨,一個家裡有了女主人便開始能有條有理地運作起來。
張與樂也閑著沒事做,做作業之餘也會偶爾幫一幫。
那天,阿姨正搬了一把大大的椅子站在廚房的窗臺邊,打算抹窗戶。這片窗戶很大,而且很髒,起著多年來從未被清理過的油煙和成年老垢。
張與樂寫完作業出來,看到這一幕,忙跟著拎了一塊抹布想跟過來幫忙。
“樂樂,你來做什麼,快回去做作業,這裡有阿姨呢!”阿姨一如既往地熱情客氣。
張與樂堅持,“沒事。”
說完拿起抹布就開始擦拭起來,窗臺上藏汙納垢,油汙黏膩不堪,很用力很用力也不一定擦得幹淨。
張與樂擦了十幾分鐘,手就有點兒酸了,她直起腰來揉了揉手腕。
一旁的阿姨見了,忙笑著說,“累了吧,累了就回房休息吧。”
張與樂搖搖頭:“沒事兒阿姨,這點兒活我還是能幹的。”
阿姨笑:“那行吧,要是真覺得累了,就回去啊。”
“好。”張與樂點點頭,阿姨就下了椅子,彎下腰到一旁的水桶裡搓了搓髒抹布,那桶裡的水烏泱泱,她頭低垂下去的時候耳旁垂下了一縷青絲。
阿姨的手不像是常年幹活的樣子,看著也不像是四十歲的女人,她身上沒有平常那些中年婦女的市井氣息。
張與樂怔怔地望著阿姨的側影,有些出神,半晌她問,“阿姨,你今年過年回家嗎?”
阿姨身形一頓,語氣似平淡地道,“……不回去呢。”
說完,她用力擰了擰抹布,直起腰笑著回望她道,“阿姨今年陪你們過年好不好?”
那個笑容輕飄飄地掛在阿姨的臉上,好像一用力就會馬上被吹跑戳破了一樣。
張與樂怔了片刻,隨即若無其事地回了一個盡量溫暖的笑,“好呀。”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追問,一直以來她都隱隱覺得阿姨並非平常人,可她又有些模糊地知道,有些事是需要營造錯覺來維持平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