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金山寺燈火幽微,重新打掃收拾出來的大殿空曠而寒冷,法海僅穿著一身白色的裡衣,盤膝坐在大殿之中誦唸晚課,聲音不疾不徐,誦經聲含糊不清,一派祥和之相。
未幾,法海手中鍵錘忽然從中斷裂,大殿中的誦經聲頓時消弭,法海也從入定中睜開了雙眼,一時間只有殿外呼嘯的寒風颳過。
“真是孽緣啊!”
渡真的嘆息從殿中傳來,法海看著手中斷裂的鍵錘半晌無語,片刻後方才問道:
“師傅,我已決心不再多看她,也接受了朝廷的冊封意圖光大佛門,我自認沒有什麼做錯的地方,為什麼會這樣?”
“這幾天來你的作為我也都看在眼裡,你一身滔天的法力得自金山寺祖師饋贈,想要留住就一定要勤修佛法,當日你殺遍城中妖邪,我隱約能感覺到有一股驚人的氣機湧入到了你的體內,想來如果不是這股氣機護持,你早就攔不住體內的四散的法力了。”
渡真從大殿的陰影中走出,乾瘦的臉龐使得法海乍一看起來形容竟有幾分可怖,他上前來為殿中的菩薩奉上一炷香後,方才又問道:
“你近日是不是越來越攔不住體內四散的氣機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就在渡真冥思苦想之際,端坐在蒲團上的法海卻因為他的話語而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法海此時識海中的蓮花層層疊疊,但是卻沒有被大乘佛法渡化的跡象,先前他不明所以,此時聽了渡真師傅的話後立刻意識到,是他當初在蕩平滿城妖魔之後的那股靈機所致。
降妖伏魔,可以讓自己不受佛法渡化影響!
這真是...這真是....
法海有些激動,因為只要不被大乘佛法所渡化掉自己的本我意識,那麼自己總有一天會找到擺脫佛門的辦法的,總有一天能夠做回林海的!
“師傅,我覺得我可以在外面降妖伏魔,賺取功德,用來穩固祖師傳給我的法力!”
連日來著這還是法海第一次這麼神采飛揚,渡真雖然聽不懂什麼妖魔靈機,但是這個辦法聽起來總比什麼以德服妖妖靠譜的多,於是點頭微笑:
“如果可行的啊,倒不失為一個利人利己的好辦法,不過眼下金山寺還有諸多事務需要操持,法安入寺尚淺,許多事情他自己都看顧不過來,我又是一介老朽,待金山寺弟子們稍稍成長一些之後,你再過去不遲。”
就這說話的功夫,法海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情緒激動反常的真正原因不是為了穩固修為,而是因為他發現佛祖給他修行的道路似乎並不是青燈古佛的參禪那一套,藉此聯想著,林海也在心中生出了一種大膽的想法。
集齊誅仙劍陣,將來好用來抵擋還俗後佛祖降罪的怒火!
法海也不知能不能行,但是如果要太他一輩子都這麼過下去,那真是生不如死,何況幽州城還有他的南綺容姑娘在等著呢,他如何能夠忍心?如何能忍心?
法海緩緩的坐回到了蒲團之上,只是這一次他的神情不再似前幾天那樣的寶相莊嚴,古井無波,反而有了幾分意趣與靈動。
人生就這樣,有低潮也有巔峰,林海在經過起初的打擊消沉過後,原本沉寂的心思有一次開始活泛了起來,開始揣測當日在雷峰塔,六祖慧能對自己所說的,遭受佛祖怒火的範圍程度。
等到寺中深夜,真正的四下無人之時,法海獨自一人悄悄的來到湖邊,用法力撈魚吃,不為解口腹之慾,只為試探佛門戒律的底線。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而後等了半晌也沒有半點異樣,於是這個法力通天,被幽州城百姓所傳誦的神乎其神的一代高僧,這一刻簡直就要淚流滿面。
看來自己只要不去是做下了那種反出佛門,殺人放火這種彌天大罪,佛珠的怒火應該是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的。
至於紅塵方面的聯絡,法海也不敢輕易的嘗試,但是吃魚的成功使得他的心思開始朝著一個大膽的方向邁進。
佛門中也是有歡喜禪之類的功法分支,假如我真的能夠擔起光大佛門的使命,那麼佛祖會不會在顧念我功勞的情況下....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法海便感到自己眉心的那顆白毫相開始變得越發的滾燙起來,他立刻便從那種幻想中掙脫了出來,可是眉心白毫相併未隨著他的止念而有所稍減,巨大的疼痛相識電流般的瞬息過遍了全身,法海雙眼突睜,面露痛苦的猙獰之色,苦苦忍受了許久,渾身僧袍都被冷汗打溼,可是眉心的滾燙依舊沒有絲毫的衰減之勢。
就在法海幾乎就要支撐不住這一波又一波的劇痛之時,忽然在耳邊體內的聽到了一聲細若蚊蠅的孩童誦經聲,眉心上的那股劇痛由此而開始減輕。
法海立刻好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在心中瘋狂的開始誦唸大乘佛法的諸多經文,一部般若經來回誦讀了七遍,白毫相的那股劇痛方才褪去。
得脫一難的法海,渾身白衣都被汗溼透,緊貼著他渾身上下緊繃的肌肉,直接仰天栽倒在了湖岸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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