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的夢,平淡充實的人生,互相交錯成我們年輕的命運之輪。當我踏上那條滿是泥濘的山路,清冷孤寂就是我靈魂的溫。鬥轉星移下的夢每次都不同,唯一不變的是夢裡的你永遠無聲。愛過的人,失過的望,撿回的勇敢和永不服軟的氣焰都會支撐著我不斷向前,永遠不投降,永遠不放棄,問心無愧自己與天地,這便足夠了,哪管別人怎麼看待我的狼狽和委屈。
看著那堆起毛的參考書還有一摞摞白花花的列印資料,我的心竟然一點都不緊張。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不管怎樣都要面對。盡管我為自己在複習期間止不住的想看綜藝、刷微博感到罪惡,但是我也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這場考試就是自己和自己的戰爭,只要知道考試的答案自然就脫穎而出,除了訂酒店和坐計程車,沒什麼競爭。暖陽打在我眼前的書籍上,圖書館裡籠罩著強烈的金光,窗外的藍天終於霧霾盡散,而我好像已經不再是少年。考研看起來就像自己逃避成長一般,別人沖鋒陷陣而我選擇老弱病殘,心安理得的怯懦懶散。
地鐵裡的風在長長的斜梯上吹得更兇,我吃力地拿著兩包資料被西直門的人流再一次擠進車廂,午後三點多的北京依舊忙碌的像一個中年男人,不得舒適與清閑。我和同行的姑娘踏進屋子的那一瞬間,才知道盲人的內心是何等的寂寞與沉悶。沒有窗戶的房子,昏暗的燈光,壞掉的空調,單薄的隔牆……“有得住已經不錯了哈。”見同行的姑娘用十分嫌棄的眼神環視整個房間,我便笑著緩解氣氛,畢竟考試需要一個亢奮且冷靜的頭腦。“就這樣吧,反正這是我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兩人互相拍拍肩膀笑著坐在床邊休息,在帝都如此廣闊的空間裡,住在昌平的我們走哪兒都是一次長途跋涉。“梁炎,我們還沒看考場呢……”趙姑娘瘦弱的身子使得她的聲音都變得氣若遊絲。“沒事,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就歇會兒吧,我一會兒吃點東西再去看,不著急,大不了明天一早坐車去。司機肯定知道r大的西門在哪裡。”“好吧,我有點餓了,我先叫外賣,你要不要一起?”我笑著搖搖頭:“你先吃吧,我洗澡。一會兒出去看考場順便在外面吃。”她笑著拿出紅白相間封面的資料邊看手機邊看書。
十二月尾巴上的帝都依舊寒冷幹燥,我把濕漉漉的頭發包在羽絨服的帽子裡前行。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讓我不知道該問誰西門怎麼走,畢竟我不會用手機地圖,因為我本身就是路痴。“大爺,您知道r大西門怎麼走嗎?”大爺停住步子朝著各個方向看了幾眼道:“這霧霾又來了,閨女是不是看不著太陽從哪兒落下去的?”我笑著點點頭:“您應該知道它從那兒落的吧?”大爺笑著點點頭:“我勸你還是坐車過去吧,離這兒還有兩站地呢。”我大笑著向大爺連說了幾句“謝謝您”才轉身離開。最終,我還是沒有找到r大的西門,因為我不想花自己的錢來回坐車,整個考研的過程我都是竭盡所能省錢,因為我這麼大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向家人伸手,我是一個獨立的人的前提就是經濟獨立。如果伸手要錢還說父母管著自己,這樣的人顯得有些無恥和愚昧。
失眠的感覺令人作嘔,我蜷縮在被窩裡汗如雨下,明明被子外面很冷,為什麼自己像個小火球一樣呢?“梁炎,你冷嗎?”趙姑娘有氣無力地問我。“不冷啊,我這會兒全身都是汗。”她驚詫地看著我:“你好搞笑,哈哈,這麼冷還能說出這種話,真的是太有勇氣了。”我也跟著哈哈大笑:“我真的沒搞笑,真的很熱,熱得我這會兒有些眩暈。”她哈哈笑著背過身子繼續睡覺,我感覺到自己意識昏沉但是內心緊繃,一夜睡不著但又迷迷糊糊不得清醒。隔壁房間應是住著父子二人,淩晨四五點就被他們的對話吵醒,我厭惡地翻著白眼“瘋了嗎,不就是考試嗎?總得讓自己孩子睡醒吧。”閉上困頓幹澀的眼睛,隔壁的吵鬧聲卻是越來越清晰,我就像親臨家庭糾紛現場,隔壁孩子的父親肯定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站在清晨的寒風裡,車遲遲不來,手裡的豆漿越來越涼,我和趙姑娘站在酒店門口沉默不語。我捂住自己想要打哈欠的嘴巴,畢竟趙姑娘臉上的神色顯得很無奈,我露出這幅毫無氣勢的樣子她怕是會在心裡厭惡我吧。過了十分鐘左右,我們終於接到了打車軟體上司機的電話。坐在後座上,我盡量讓自己變得興奮一點,許是昨夜睡了少許這會兒腦袋不似昨日那般悶疼。我在心裡默默加油“梁炎,你可以的。”“你昨晚睡得好嗎?”我笑著問趙姑娘。她笑道:“還行,就是早晨被隔壁吵醒了。”“我也是,一夜沒睡好,早晨剛有了迷糊勁結果被大叔無情地從睡眠中隔離,真是造化弄人啊。”“大叔?我只聽到了一個男孩子在抱怨……”趙姑娘的杏眼無辜地眨著。“藍孩子他爸。你說都要考研的人了,還有家長跟著,是家長管得多還是這孩子一點自理能力都沒有啊?我也是奇了怪了。”她笑著搖搖頭:“誰知道呢,一個巴掌拍不響,或許都有錯吧。”我點點頭:“一會兒政治題可以這麼考慮。”她跟著我哈哈大笑,不一會兒我們就見到了r大西門前面擠成一團的學生,黑壓壓的人頭讓人內心瞬間緊張起來。聖誕節的喜慶在我們這裡一點都沒有侵入,看著陰沉的天空灑下不合時宜的雪片,再看看那條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隊伍,我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到底意味著什麼。
無巧不成書,不點背就不是我。我坐在暖氣片旁邊的玻璃窗跟前,教室的氣氛壓抑地令人窒息。我把自己的腦袋圈起來才能防止那個一直打嗝的姑娘幹擾我做題。那姑娘的嗝打得富有節奏和規律,我翻著白眼無奈地和眾人一起看著她,她面色赧然,但是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剛想起的答案層次又被這一聲清脆明亮的打嗝嚇得魂飛魄散,我心想開頭就這麼離奇,這註定是一場惡戰。要是考場規則沒有不能向別人建議止嗝這一條,我一定會告訴那姑娘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腕十秒,你就不會再毀了整個考場的人的前途了。
雪下得更大,考場外面的寒冷越發濃重。站在路邊打車的人就像排隊上長城的人一般,黑壓壓的腦袋讓我看著難受。我和趙姑娘向前快走,希望奪取有利地段坐上回房子吃飯的快車。然而,現實真的營養不良,我們兩個凍得打顫也等不到手機螢幕上“在附近”的車。其中曲折無需細說,我們兩個匆匆扒了幾口飯已經到了考試前的半個小時。我的腦袋快要炸裂,一個午休成癮的人沒有休息再加上才意識到的發燒,我躺在車的後座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看著監考老師給我端來的熱水,她悄聲囑咐我:“快喝點吧……”有一瞬間,我忽然想哭出聲來,眼淚在眼眶裡滾燙地打轉,我用嘴型道了謝謝便低頭繼續奮筆疾書。心裡的感動讓我更加想要來到這裡學習,這樣觀察入微、暖心細膩的老師讓我覺得自己選擇這裡是對的。一個人對於陌生人的態度才是他人品和涵養的最佳展現,而一個好老師首先應該是一個有好品質的人。
夜幕降臨,凜冽蕭瑟的冬日被白雪裹得讓人生畏,我和趙姑娘哼著“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的調子跺著腳等車,計程車這幾天簡直牛氣沖天,隨便忽略我們的訂單簡直不帶一絲考慮。趙姑娘本來還開開心心的唱著,越來越冷的天氣越來越少等車的人都讓她有些惱怒,雖然她表面一派平靜。“我們走回去吧,站在這兒白等還受凍。”我小聲提議,自己雖然全身痠疼但也是不想讓氛圍太過消極。“我們去店裡面買點吃的吧,吃飽了再回去,太冷了……”我點點頭隨她進去,找了一圈只有牛奶可以喝,櫥窗裡誘人的飯菜我一樣都不能吃。趙姑娘端著飯盒坐在小桌子上低頭吃飯,我放下那瓶較貴的牛奶自己走向門口堵車。“你吃了嗎,我等你過來不見你人影,得,一抬頭才發現你好像出來了。”“沒事沒事,我回去再吃,我們去前邊等車吧。”一路折騰回來,我連羽絨服不脫就直接跳進被窩,趙姑娘捯飭著手機:“梁炎,我給你叫外賣吧。”“不太好吧,我自己來吧,老是麻煩你。”我靠在床頭上才覺暖意漸起。“沒事,反正我也沒吃飽,這屋子如果沒有熱氣騰騰的飯菜,你和我真的悲劇了。”
習慣了擁擠且安靜的人群,第二天的專業課考試倒讓我不再緊張。看著試捲上密佈的題目讓我瞬間從迷糊狀態清醒過來,雖然意識跟不上手速,但是我也洋洋灑灑地寫滿了四頁紙。看著鄰座的女孩抓耳撓腮,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我的心裡雖然有一絲絲的淡然但也有更大的同情。高考在考驗面前顯得太小兒科了,這種高壓的短期學習讓大學教育又變成了功利主義的器具,大學教育的目的不再是培養一個豐富立體的人而是另一個容量更大的學習機器。我記起了小雞幾天前跟我玩笑的話:“炮炮,你這次要是考上r大,這會是你學術生涯上的一個飛躍。”“難道我考不上r大就說明我沒有那些考上的人強嗎?”我看著已經答完的題目用胡思亂想打發著最後十分鐘,這十分鐘結束後我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頭疼欲裂的感覺我總算是體會了,昨天還鬥志滿滿的我今日已經想要逃脫這牢籠,管他結果好壞,這一刻我只想離開這裡。
地鐵的玻璃上閃著我疲憊憔悴的面容,車廂裡無人說話。我拿出手機笑看了一眼趙姑娘。“題答得怎麼樣?”我無力地笑著搖頭:“考不上了,真的。”雖然我對於自己的專業課答得比較滿意,但是被我塗改得亂七八糟的英語實在讓我很沒有底氣,我還記得自己看著那些蝌蚪文時眼前一片霧氣的狀態。“只能回去等著了,我也覺得我考不上。”我拍拍她的肩膀:“沒事,大不了出去工作,已經大學畢業了,有很多路可以走,不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趙姑娘跟我哼著調子走在竹園後面的小路上,漸漸消融的雪在此刻變成一堆一堆的冰晶,我把坐車的八塊錢轉給趙姑娘,考研的日子就這樣毫無儀式感的落幕。
考研結束不意味著學習就要停止,我端著電腦構思著畢業論文的框架,無果只得拿出《中國記者職業道德規範藍本》複習著大學專業考試的最後一門考試。心情愉悅的交了試卷,直到這一刻我還沒有意識到,以後的自己再也回不到這所學校了,那時的自己對於懷念它毫不在乎,因為我覺得自己在這裡的生活已經夠了。失敗,不斷的失敗,永遠趕不上的同學,永遠變不好的自己,這四年,我好像一無所獲。
二月中旬,考研成績出來的那一刻,我整個人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尷尬的分數。我給正要去醫院的父母打通電話,他們顯然還未意識到我的分數存在什麼樣的風險。“你想要什麼,爸爸回來給你買。”我聽著父親欣喜的聲音心裡充滿了歉疚,要是我再多考幾分就沒問題了。我跳下床開啟英語頻道,分數線還未下來我不能自暴自棄,萬一進了複試呢?按照往年我肯定沒問題,但是今年考研洩題這讓整個事情充滿變數,我的心因為未知而充滿煩躁。正如我所料,當我看著電腦螢幕上的複試名單時,我還是沒有出息的流出了眼淚。沒有我,再差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