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青春的美就在於它將勇氣和活力都會從生命中抽走,那些東西除了會風幹什麼也不會留下。人慢慢蒼老就會變得懦弱,而這懦弱也讓人越來越蒼老。你要想再走一遍青春路只需要把自己曾經犯過的渾再犯一遍,青春真正讓人懷念不是因為它值得被懷念,而是青春這兩個字包含著很多人當下不敢再去冒的險,這世界讓時間侵蝕了所有的可能,每個人都被定在時間的格子裡,你只能在那個格子裡像展覽品一樣擺著“恰當”的姿勢。
悶在病房裡久了,我整個人都開始變得焦躁乏悶。程陽明天要走,我忽然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垂頭喪氣、鬱悶之極了。他烏黑的碎發載著午後的冬陽,年輕飽滿的肌膚上漾著蓬勃的生機,半開的薄唇還有他整齊的皓齒,那雙淺色的眸子輕輕一眨,睫毛跟著輕輕顫動起來,留下深了又淺的影子。他的嘴角被笑意牽著,我驚覺自己一直看著他略覺得赧然,不知為何這麼久的戀人,我看到他時還是會莫名的心跳臉紅。“青墨說要我帶你出去散散心,他說你這麼多動,怕是待久了悶著了。”我複抬頭看他:“你覺得我會悶著嗎?”他將玻璃碗中的水果沙拉紮了一塊遞至我嘴邊:“應該會有一點點吧,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走動,但是時間太久了你也會厭煩這種枯燥的環境吧,我說得對嗎?”“有你我一點都不悶,不管在哪兒。”他寵溺的笑著將我的長發輕輕梳理:“你呀,就知道哄我開心。”“這是真的。”我環住他的細腰將還未感染的臉頰貼在他柔軟溫暖的小腹上,他摸著我的頭發溫聲道:“但願以後一輩子你都不會因為我煩悶,生怕你看久了就厭倦了。”
一旦李青墨出現,我的計劃全部會被大亂。上一秒還窩在程陽的懷裡不願意出去挨凍,下一秒李青墨就把我裹得像只棕熊一樣帶出了校醫院的大門。不知道大爺今日怎麼沒有出面阻攔,我心下好笑又害怕:“回去會不會挨罵啊?,你們看到值班的醫生阿姨了嗎?她要是知道我跑出去了會不會在關我幾天?哎呀,我現在還是回去吧……”我小聲抱怨著,生怕李青墨笑話我膽小怕事。“放心吧,吃頓飯就帶你回去。別擔心了,既然出來了就好好放鬆,其他的事情你回去了推到我身上就好了。”程陽將我的手塞進他的羽絨服裡,李青墨叼著一根煙眯眼笑看我:“你一會回去要是大爺說你,你就死命的哭,大爺一看你梨花帶雨,基本上不會過多苛責。我們在醫生檢查之前送你回去的,別擔心了。”他們兩個想盡辦法帶我出來,我要是一個勁畏畏縮縮恐怕會掃興,我只好壓下心頭不祥的預感跟隨他們走進了餐廳。
那些你擔心的事情總會發生,我看到門口站著的大爺滿臉怒氣,我就知道接下來將是鬥智鬥勇的環節。程陽連忙軟聲給大爺說情,我也極力解釋自己只是出去在街道上走了一圈並沒有去人多的地方,我在心裡開始埋怨李青墨,這人將我忽悠出來自己卻先跑回寢室打遊戲了。“這是醫院,你是隔離病人,說走就走,一聲招呼都不給醫生打,你覺得自己做得對嗎?”我站在零下十幾度的寒風裡瑟瑟發抖,程陽想要暖著我又不敢在大爺面前有太大的動作,他只好更加靠近我,將我往醫院的厚門簾裡塞塞,他的手在衣兜裡掏了出來將我的右手包了起來藏在身後一個勁的搓著。“對不起,大爺,我就出去了一小會兒……”“你和他是什麼關系?”大爺指著程陽問我。“他是我男朋友……”我小聲回答。“前幾天他來沒走,我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現在直接跑出去,我們已經決定明天和你們輔導員溝通了。你進去,他不能進去……”我從小不喜歡被說教,大爺冷著臉和寒風一樣凜冽,他不讓程陽進去,我一想起他明早要走而我們今晚就要分別,這樣沒有準備的分別每一次都讓我無法扛住。程陽溫聲請求大爺能不能讓他看著我,不管什麼理由都無法讓大爺冷著的臉變松一點。“你要是再不進去,我明天讓你們輔導員來領人……”我無奈將手慢慢從程陽手心裡抽出來,剛剛流出來的眼淚已經被風吹得冰涼。程陽本想開口再說,我搖搖頭讓他走,他替我抹了眼淚便徹底放開了我的手:“你回去不要害怕,我跟你影片,乖乖的,別怕。快進去吧,外面太冷了……”我捂著臉痛哭返回病房,自己是做錯了可是為什麼還是覺得好憋屈?
一夜迷迷糊糊,等我再次從睡夢裡驚醒才知程陽已經在電話那頭睡了過去。我看著他身邊躺著李青墨,那人的頭枕在程陽的胳膊上讓我渾身一個激靈,這兩人看起來為什麼如此般配和諧?我看著程陽頓覺滿心的難過和委屈,為什麼別人都可以比翼雙飛、連枝結願?而我們兩個卻要如此,明明可以不用每次都哭著離別啊……要是程陽當初努力一點,是不是現在會是另一番結局?我忽略了一個可怕的事實,自己這三年好像都未曾努力,我為了和程陽步調一致好像放棄了自己前行的步伐,這樣的減速程陽需要嗎?我們的愛情需要嗎?清晨在輔導員的電話轟炸下變成無味惱人的時間段,我的手指停在接聽鍵上不想按下去,“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接吧。輔導員貌似溫柔可愛的語氣將那些充滿責怪和譏諷的句子吐露出口時,我只能裝作淡定乖巧的回答她,心頭的暴怒被我壓下,我要是不自己壓下去到時候會有更大的官兒來壓下去,到那時候可能就不是簡單的諷刺能解決得了了。“那個陪你的男生是誰啊?”輔導員還真是欠收拾,我在病房裡大翻白眼:“我好朋友……”“哦哦,還挺愛表現的哈……”我內心的怒火竄起,什麼叫愛表現啊?“我這裡沒有什麼朋友,我被隔離之後沒人管我,要不是他我連飯都沒得吃,您可能誤會了……”我盡量解釋,我也知道這樣的解釋沒有多大意義,可是聽著她汙衊程陽我心裡千萬個不願意。愛你的人對你好是表現?我心裡冷笑著,但願我們輔導員同志永遠不要遇到這樣“愛表現”的人,孤獨終老一生。
我沒能去送程陽,我只能看著他站在樓底下仰望著我,他對著我輕笑,電話裡傳來他溫暖柔和的聲音:“很抱歉,小袋鼠,我再不去工作就沒錢給你買好吃的了。你也快好了,我給青墨說了拜託他照顧你,你別擔心我,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你……”我嗓子哽咽的有些難受,大爺不讓他上來我只好跑去求值班的醫生阿姨:“您讓我出去十分鐘行嗎?就十分鐘……”值班醫生一臉無奈的看著我,我不爭氣地又開始掉眼淚,她見我哭得期期艾艾的便肅了神色:“快點回來,不許去人多的地方。”我淚水從我大笑的臉上滑落,這一刻的我就像出了牢門的囚犯望著門口的獄警一樣滿眼感激卻毫無留戀。我沖程序陽的懷裡,他坎坎才穩住身子將我擁緊:“你怎麼跑出來了?會感冒的,乖,別哭了,我心疼……你這樣讓我更不放心走了。”他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覆在我的後腦勺上,我嗚嗚哭著,那捨得你離開啊。“我就是想看著你走,我不知道下一次再見又是什麼時候,我一定要看著你的背影,我要記住你才能回憶你,我捨不得你走……嗚嗚……”他的聲音就像沁透夏日露珠的葡萄,清甜柔軟灌進我的耳朵和心裡:“我發誓我一定不會讓你等很久的,等你忙完手頭的事情,等你能為我空出時間的時候你告訴我一聲,我帶著自己的工資立馬過來好不好?我也想你啊,每次回去滿腦子都是你……”他總是在我哭得時候想逗我笑要不就是抱著我聽我哭。“你帶著工資幹嘛啊?”我還是破涕為笑,“走到哪兒都要帶著你……和錢,哈哈。”他看著我淚痕猶在的眼眶笑著替我輕輕擦拭。“知道了,你下次來我就考慮給你解鎖新的姿勢好不好?”他雙眼放光、將我狠狠吻了好久:“我是正經人,不過你要是喜歡我一定當仁不讓、一往無前、責無旁貸、義無反顧,粉身碎骨。”我笑著自己抹了眼淚捶他一拳:“老不正經。”
程陽見我對著他笑便放心上車,我們揮著手道別,他笑著我又開始忍不住流淚。冬日的暖陽升了起來,道路兩旁的樹木伸展著幹枯的枝椏,藍天清透的像是仙子的眼淚,遠處的山峰只露著墨藍色的輪廓,層層疊疊就像要隔絕一切探尋的視線。我眯著眼睛看清晨寒涼中的人們擠在前往地鐵站的公交車上,滿臉的疲憊和無奈,滿臉寫著無法忍受卻還要繼續堅持的痛苦,這樣的神情如出一轍,平淡無奇。我刻意避開了值班的醫生阿姨,出門之前被她強行揭起衣服看了我的傷處,要不是全部結痂她才不會讓我輕易離開。我換上程陽給我洗好的衣服,本來不想破壞他折出的形狀,可是現實總是不會給人太多矯情的理由。程陽一路給我報告他所在的位置,我終於抵不住藥效發揮後的效力沉沉睡去。
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醫生同意我週日下午出院,一想想還有三天我只好窩在床上開始看已經畢業的師姐留給我的考研英語。睡覺、吃飯、看書,我就這樣在病房裡渡過了極其安靜的三天。李青墨不知為何再也沒有來過,我抱著鋪蓋卷穿過午後寂靜的校園,樹枝間潑灑下來的陽光將整個人照得溫暖明亮。聰哥沖上來拿過我手裡的被子,我笑道:“聰哥,上面有細菌!”“哎呀,不礙事。我們幾個本來沖到校醫院門口了,但是小雞沒有得過這個病我們又被阿姨遣送了回來,給你帶了吃的都被阿姨的神情嚇得我們忘了給你。你好些了嗎?”室友們圍上來一點也不避嫌,我笑著接過玲姐給我的奶茶道:“好了,明天就可以出發去上班了。”小雞朝我嫵媚地撩著頭發,我壓住自己想要大笑的想法咬著吸管看她、“雞,你家死鬼回來了你還不滾下床給她舔鞋來?”蛙朝小雞裝模作樣地吼著,小雞做作地回眸一笑:“哎呀,你回來啦?今晚不能出去偷腥了,生活少了好多樂趣呢……”我氣得朝她走去:“你個忘恩負義的小雞,我這才走了幾天你就跑出去勾搭別人?靈醬,你怎麼不幫我看著她啊?”“阿炎,我說出來你一定不能沖動,她勾搭的人就是靈醬……”聰哥頗為同情地看著我小聲道。我看著小雞一副“我在上鋪我怕誰”的表情便生了逗弄她的心。“死小雞,你敢揹著我偷漢子,今天我要不收拾你我就和蛙一樣!”“一樣什麼?”靈醬不嫌事兒大,我們幾個不管調笑誰最後都是蛙中槍。“偽娘!”寢室一片狂笑的聲音,蛙氣沖沖地看著我和小雞打鬧,最後她又開始和小雞鬥嘴,我則低頭整理許久未住的床鋪,聰哥的老奶奶式秋褲躺皺巴巴地躺在我的床尾。
越是等待什麼,什麼就越是遲遲來臨。尤其是等待那些你自己無法把控的事情,除了等還是等,一點辦法都沒有。實習的日期一拖再拖,聰哥租了三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子都已經搬進去了,我和小雞還在寢室裡各自消磨時間。靈醬灰頭土臉地推門進來,我見她步伐都有些遲緩便打住了想要問她第一天上班的感受。學校在郊區,走哪兒都要兩個小時左右,再加上記者這種隨時都要拼體力的職業,不累才怪。我把一塊翅根和一杯姜絲可樂放在靈醬桌上,她笑著點點頭拿起就喝。“梁炎,我跟你講,記者這活兒真不是人幹的,尤其是實習記者更不是女生能幹的,太他媽累了。這才第一天啊,我都快要跑斷腿了……”靈醬將鞋子隨意踢在床邊,我和小雞驚得睜大眼睛:“那怎麼辦啊?這一學期下來是不是要脫一層皮啊?”“你們明天去不就知道了……”“但願會被用到吧,就怕人家嫌我們低階不給我們任務呢。可見,帶你的老師還是比較認可你的,靈醬,你這是要高升的節奏啊!”我笑著拍拍靈醬的小腿,她舒服地閉著眼睛:“梁炎,繼續拍,明天換我給你拍……”看著她睡著我便住手到了門前,小雞同意關掉燈管我才按下開關。靈醬睡得很沉,不一會兒寢室裡響起了她的呼嚕聲,小雞出門洗漱,我便拿著手機開始亂倒騰。
自己放的線卻忘了收,這真的不是一個漁人該有的智商啊。看著宋婉婷發過來了驗證訊息我十分驚訝,要不是同步程陽的社交賬號我應該不會看到。程陽倒是對這個一點也不知道,我看著她那嬌嗔含蓄的語氣便十足憋笑。“程陽,爸爸說他想你了,叫你五一回來看看他,到時候我也會回去的,正好有一些金融和商業上的問題要問問你呢……”我嘆氣搖頭:“有什麼現在就問吧,五一還早。”“等你回來吧,我也挺想你的,這麼晚了你早點休息,你用的那個藥我從國外帶了一些,明天讓人寄過去給你……”我心下一驚,程陽?藥?不好再多問我便道了再見生起疑來,程陽身體不好嗎?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身體挺好的啊,那麼好看的腹肌和身體怎麼可能有問題呢?我見時間太晚,程陽該是正在忙的時候,我只好壓下滿腹疑惑閉上眼睛,一想到明早要六點出門擠地鐵,有些事情真的來不及多想了。
本以為要被上司來回指使、反複操練,結果第一天當實習生只是自己把自己給累癱了。單位沒有清真餐廳,我和同班的哈薩克姑娘在朝陽區找了一家面館算是解決了溫飽。本想就著早上從食堂帶的青菜和餅吃點就好,但無奈虛榮心是個壞東西,我面上不好顯得自己寒酸便不多猶豫跟著出去買了一碗20塊的拉麵,白水湯裡連根香菜都見不著,我心裡叫苦不疊面上卻只能邊吐槽邊大口吃下去,自己的錢買的丟了不僅可惜還浪費。我餓得頭昏眼花的從地鐵口出來,轉彎的瞬間吹來一股暖風,我感覺自己腳下一虛差點飄了起來。“程陽,我好餓……”我有氣無力的坐在公交車上說道。“你先別回學校,下車直接去衚衕裡面吃一些,我這週末要回一趟家,下週過來看你,你堅持堅持,不要心疼錢,午飯多吃一點。”他的聲音忽高忽低,應該是騎著他的山地車去上班了吧。我下班,他上班,如果以後結婚了我們正好顛倒過來怎麼辦?我看著窗外的夕陽早已經沒了光澤,遠處墨藍的山峰將落日託著,就像一塊半生不熟的蛋黃旁邊放著一碗口味有可能超凡脫俗的蘸醬。
當我將一碗燴面吃得碗底朝天時,我才知道滿足就是如此簡單的事情。一路走回寢室,回想起來今天什麼也沒做淨顧著擠地鐵,生活真的是略微乏味了,但願明天有事可以做,這樣下去可真是什麼都學不到啊。我躺在床上眯著燥熱疼痛的眼睛,沒有午休的生活看來是我要克服的強敵了,習慣真是頑強的東西,好的壞的一併藏起,你有時候想要改變這樣的自己卻連由頭都無從找起。小雞早上被通知不用去,所以現在她全神貫注地在自己哈利波特世界裡神遊,靈醬還沒回來,我在微信群裡問了幾句才知她還在地鐵上。寢室的燈光很適合睡覺,閉上眼睛腦子卻開始活躍起來。“程陽,你這周為什麼要回去?有急事嗎?”我翻身爬起開始在螢幕上敲字。“沒事,就是我姥姥和姥爺想我了,我媽想讓我回去看看他們。雖然我和他們沒那麼親近,但好歹是這世界上我為數不多的親人。不想讓我媽難過,她可能想我了吧。”我不再多問,這個時間段是程陽一天最忙的時候,下一次我要去看他,看他工作的樣子,應該很帥氣吧。那雙熠熠璀璨的眼睛還有濃密卷翹的睫毛,直鼻薄唇、整齊潔白的牙齒還有溫暖和煦的笑容,那雙眼睛啊,好想現在親親。我抱著手機在床上偷笑出聲,推門而入的靈醬一語不發的直接倒在床上、四腳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