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緣淺，奈何終是雨落花謝。咫尺天塹。只因心事難言傳。一生萬水千山，一世姻緣缺半。飛雪飄過風鈴簷，燭火羸弱，回憶殘喘。冬風殘盡長相思，履攜孤魂靈，常做寺前客。青竹難擺冷清秋，赤心常惦已故卿，杯酒嘆平生，遙望月圓。
迎春還沒有開敗，簇擁出團團亮黃將初夏的空氣點綴的浪漫柔軟。兩個無事可做的年輕人談異地戀大抵就是久別重逢幹柴烈火不斷吧。我厚顏無恥的又違背了母親的叮囑，一開始的意亂情迷到結束時份的萬般後悔，每次靠近彼此都是一次內心和肉體上的撕扯。他把我圈在懷裡，面對我的低聲哭泣他只能看著。我的內心就像室內的景象一般黑暗，我不知道自己的罪行在哪一天將會被揭穿，被懲罰。我可以麻醉自己“這些後果都不會發生，程陽會將我娶回家，我不會為自己身體本能的慾望遭遇酷刑。我們會用完美的結局掩蓋過往的輕率和莽撞，錯誤都會被原諒，黑夜不會如此漫長……”不知何時，我沉沉睡了過去，深夜驚醒我又靠著床頭低聲啜泣。怕吵醒他，又想他起來給我說說緩解噩夢的法子，可能是前半夜他有些累了，現在睡得很深。一個人哭得久了頓覺喉嚨幹啞，我赤腳走向靠牆的木桌、端起他前半夜未飲完的半杯涼水大口喝了下去。轉眼再看他，他就像是夢魘了一般陷在了黑暗裡不知覺醒。
在黑暗裡觀察一個人總是容易引起人內心想要犯罪的想法，我看著他修長光滑的脖頸竟然想要知道我親手解決了他該是什麼樣的感覺。被自己離奇的想法嚇得脊背發涼，我躲進被窩裡將他的後背緊緊擁住。大抵是被我驚擾，他迷糊著睡眼轉身將胳膊墊至我的頸側，薄唇輕輕印上來複無力垂至枕邊。聽著他均勻平緩的呼吸，我的雙眼又朦朧起來。程陽啊，為什麼我那麼愛你，就像你是我身體難以割除的血脈。為什麼我對你的恨從來都不曾離去？難道我的愛只能如此期期艾艾嗎？相愛真的需要這麼多計較和糾纏嗎？
夜總是容易讓人虛妄，有人換上濃妝，有人卸下偽裝。有人喧嘩狂歡，有人孤獨流浪。我的心牆從不為你設防，愛情來了請你好好思量。夜那麼長，愛可以野蠻瘋長。我想陪你走過最漫長的風霜，就像你不知道它會來臨一樣，只是想卻不做多想。白晝總會試圖叫醒那些裝睡賴床的人，實在不能就用最柔和溫暖的一面誘惑你。我們總是喜歡光明，因為這樣看起來大家都不太心酸，流浪狗也有步可以散。程陽左手撐起臉頰滿目柔情的看著我，陽光被他盛在眸子裡變成自己的顏色。“你怎麼醒來了，瞌睡蟲？”我撒嬌將手勾上他的脖頸，自己又閉上眼睛開始顛三倒四。“小懶蟲，快起床啦。一會兒黃天琦過來呢，你不想被人家看到我們兩個邋遢的樣子吧？”我猛地從床上彈起：“不會吧？什麼時候？你怎麼不早說？”我拿起程陽幫我整理好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他笑嘻嘻地將我手裡的衣服丟開，下一秒又被他圈在懷裡廝磨了一小會兒。偷得浮生半日閑，他刷牙太快，我伸手扶住他的牙刷道：“來，跟著姐姐一起做……”他一笑泡沫便盡數噴在我臉上，我狠狠的看著他卻終是沒憋住笑將泡沫噴了他一臉。
真正的朋友無需常常聯系，天天噓寒問暖也太耽誤時間。黃天琦一臉驚訝地走了進來，李青墨的嘴邊永遠叼著一根貌似永遠燒不完的煙。程陽調侃著黃天琦的穿著品味有所提升，李青墨則抱怨我們三人對他實在殘忍。“看來女朋友是改變一個人的利器啊……”他彈掉煙灰笑著看目光不時逡巡於我的程陽。“你看我幹嘛？”我裝傻充愣的笑道。“給你你就抽吧，我不信你竟然怕梁炎？”李青墨極盡挑撥之能事，程陽背手接過香煙、笑著吐了一下舌頭看著我。我假笑著點點頭，但願所謂的面子不要被我搞丟。黃天琦是個只喝酒不抽煙的人，而李青墨正好相反，程陽則是一點酒也不敢沾，偶爾抽煙也從來不讓我看見。他吸了一口將煙又遮擋在右腿側面，他說他不喜歡我看他抽煙，其實我想說的是我也不喜歡看你抽煙。我全程不想再多說，但見他們談笑風生我只好裝作很高興的樣子融入其中。對於吸煙，我從來都是嫉極度反感，程陽這樣的舉動多少讓我有些不舒坦。
街上一片悠閑舒緩的景象，無了平日的繁忙和焦躁，這時候的昌平看起來竟有了一絲閑散的都市氣息。衚衕裡的人們熙熙攘攘，除了周邊的年輕學生和出來遛狗遛彎的大爺大媽們，外國友人的臉龐已經無法引起我的關注了。習以為常的事情總是缺少吸引力，婚前和婚後差別太大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吃罷午飯，黃天琦嚷嚷著要去打球，男生一遇到自己擅長的東西可能總想展示出來順便虐一下同性吧。程陽笑著牽了我的手進去，我還為早上他當著我面吸煙的事情悶悶不快，所以手指繞的並不緊。他未覺異樣便將我安置在沙發上笑著去開球，我拿著他的手機隨意給他們幾個拍照。程陽拿下一局，黃天琦不服還要再戰，李青墨見程陽向我的方向走來便轉頭擺球。“你要不要和我玩一盤？”他摸摸我的頭沉溺道。我無精打採的搖搖頭不言語。“你不會又困了吧，要不我帶你回去休息？”我繼續搖頭。“梁炎，你過來替我報仇！”李青墨笑著大喊我，我被他沒有骨氣的求救聲逗笑，程陽牽著我示意我過去解圍。“梁炎，要不要我讓讓你？”黃天琦很欠揍的調侃道。我挑眉笑看他：“行啊，到時候可別說自己沒認真哈。”在程陽的戰術指導和李青墨的吆喝助威之下，黃天琦最終只輸給我一記黑八。
輸了的人總是需要付出代價，尤其是輸給女人的男人更被要求如此。晚飯由黃天琦掏腰包，這人為了駁回面子又拉著我們三人去打籃球。我皺眉看著掛在頭頂的豔陽然後滿臉無奈的看著程陽，李青墨打死都不想去，黃天琦罵他沒勁。“要不是三缺一，我才不叫你呢。”黃天琦從寢室跑了出來，一身球服已被置換妥帖。“你要不是我表弟，我真的不想來。本大少穿得這麼時尚，是用來打籃球的嗎？”黃天琦看著急急辯解的李青墨欲言又止。程陽看著一身專業打扮的黃天琦笑道：“你真是勁多的沒地兒使啊？”“切，不用擔心人家，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李青墨取笑出聲，程陽抿嘴輕笑看我，我假裝沒聽懂的樣子隨意瞥著身穿短裙的女生行過我身邊。“現在的女生怎麼都這麼愛露肉？”李青墨邊走邊斜了幾眼身邊走過的女生們白花花的大腿，程陽微笑不語，黃天琦就像看敗家玩意兒一般的眼神無奈搖頭。“那是人家的權利嘛，你也穿著短褲呢，怎麼不說你也露肉？”“我這是為了涼快，她們那是為了博眼球。”李青墨硬要做出個區分來。“都是為了本能需求，不分男女。”我從黃天琦手裡接過籃球拍著跑開。我總算是知道李青墨為什麼對打球這件事情一直不太情願，看著他極不協調的跑步姿勢我只好憋著笑鼓勵他新手上路很快。程陽飛舞的碎發和秀氣幹淨的樣子像極了高中那些年的樣子，可是看著他已脫掉的稚氣和變深的頭發、面板，我才知道時光真的是向前走了兩年，原來我和高中的時光告別已經兩年了。兩年，有人關心的兩年竟然過得如此飛快，我曾經以為我會難過分別。想到這裡，我苦笑著回過神來，籃球從框裡掉了出來就像高二那年運動會的一幕，那時候的蘇岑還站在操場邊為我大聲吶喊，可惜，他們都被時間帶離了我的身邊，幸好，他們離開了我的世界。互不幹擾，各自清靜。
夕陽掛在天邊，我從床上睜開眼便看到站在玻璃窗前無聲吸煙的程陽，他的背影略添了一絲單薄。我見他夾在指縫裡快要燃斷的煙、再看看他微微訝異又侷促不安的表情，或許是不想讓我看見吧，我皺眉看他，早上那一幕又浮現在我眼前。要是真的尊重我，你就不會挑戰我的底線。我滿腹怒火卻不發作，赤腳下床。他想要撚滅再給我，我面無表情的接過剩下的半截煙放到自己的嘴邊。他見我是這般用意便慌了神，他從我嘴邊迅速搶過煙蒂滿目驚愕的看著我：“你要幹什麼？”“你要不戒煙，那我也只好陪你一起抽咯，到時候比比誰先死好不好？”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他不知該如何回答便慚愧的抿唇低頭。“以後再不在你面前抽了行嗎？”他澀澀開口，大抵是剛吸完煙所以整個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幹啞。“哼，僅此而已？”我質問他。“梁炎，我會慢慢戒掉的，戒煙很難，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他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子懇求道。我早上積攢到現在的怒火終於找到了出口，找到他所有的煙和火機，我捏在手裡將他們全部點燃。整間屋子煙燻火燎，我似僵屍一般看著他們燃燒，程陽掰著我緊合的手指軟聲道：“我一定戒，一定好不好？給我，不然你會吸進肺裡的，會燙到手的……”他見我不為所動，從浴室端了一杯清水又跑至我面前：“梁炎，我求你了成嗎？”我氣得胸口起伏、大口呼吸。他見我眼神冰冷不敢動我，趁我分神的時候他將快要燒完的煙浸滅，滋滋聲伴著一縷滑稽的藍煙從杯口溢位，我冷笑著鬆手轉身去收拾東西。
一開始我還回頭看看，走至衚衕口我便知道他不會追出來了。畢竟是白天，他不用為我的人身安全負責，他也不用為我的難過氣憤負責。他問我去哪兒，我懶得回答他，只要是沒有你的地方。我受夠了你的心猿意馬，我受夠了你的冷漠疏離。感情本就是兩個人努力才會靠近的心意，憑什麼我要像個不會疼痛的木偶一樣死命的抓著你？你既然喜歡我就會為我改掉我極度反感的習慣，為什麼過了這麼久你一點都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你和我？李捷不支援，我母親不支援，室友們也說你不好，師姐也說你我不是佳偶……還要多少人否定，我才會收了心？戒煙你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在一起，笑話簡直！我氣呼呼的拎著黑色漆皮小包闖進嘈雜裡，頭頂的烈日也驅除不了內心的陣陣寒意。期望換來失望，失望換來的只有翻臉不認賬。我腹誹了程陽一路，行至寢室門前我想著要編出什麼樣的理由來搪塞室友們對於我離奇出現在本應夜不歸宿的時段。
所幸，寢室空無一人。我把包扔在床上，換了拖鞋就去洗澡。路上來來往往的男生們拎著澡筐，踩著涼拖，頭發上閃耀著清透的水珠……我滿腔怒氣的穿過小路，多美好的景色在我眼裡只能是像沙包一般的存在。本以為出現的電話也沒有未接記錄，微信上更是空空如也，我越想氣越不打一處來，就算和我分開你也不能這麼忽視我的感受。單程陽，你真的太過分了。我換了衣服又拎著包出了門。掏出房卡，開門進去。本想就算他不記掛我也會因為找不到房卡而示弱，誰知道我悄聲進門人家睡得比八戒還實誠。我的小火山終於爆發了，但又不好直接上床打他，我只好雞蛋裡挑骨頭的找一切可以被拿來毀壞的東西來。房卡被我折斷，他的銀行卡被我折斷，他送我的硬碟被我摔碎，還有他的移動電源被我扔在地上狂踩……我就像一個精神分裂的瘋子癲狂一樣，水果也難逃我的魔掌。浴室裡的水杯被我摔在牆上，他的手機被我扔在地上，他的揹包裡所有的東西都被我倒在地上……我就不信不不醒來！他迷糊睜眼，我裝作沒看見的繼續作孽，終於在看到我滿手血漬時他赤腳跳下床按住我的身子吼道：“梁炎，你瘋了嗎？！”我掙脫他繼續發瘋，他拉著我進浴室清理傷口，我大力和他扭打在一起，大頭在後的氣憤終於變成拳腳加在他身上。他一動不動的笑著看我打完，只穿了短褲的小腿瞬間腫起了幾片，我的尖頭涼鞋踢在了所有我夠得到的地方，他一言不發緩緩坐在了亂七八糟的地上。他背靠著床笑著看我，他眼裡的悽涼是我不敢直視的，怒火沒有了，我看著自己製造出的現場知道自己確實過火了。
他不說話，我繼續冷臉維持自己可笑的高傲。他低著頭，半晌他皺眉起身道：“打夠了嗎？要是還不夠請繼續……”我被自己的瘋子行徑嚇壞了，看他毫無波瀾的表情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我咬牙不說話，他緩緩地收拾著地上的殘渣。我看他不再看我一眼，淚水伴著悔恨和羞辱滑落。要不是你不給我臺階下，要不是你不在乎我，我才不會這麼卑鄙的對你動粗。我哪捨得打你，你可是我最喜歡的程陽，程陽對不起……我心裡默默唸著，卻始終沒有勇氣道歉。我俯下身子撿起地上的碎片，他嘲諷道：“哪敢讓您來啊，放著我收拾。”我委屈住手，被瓷杯碎片紮出的傷口漸覺疼痛。我就不信你不管我，我拿著碎片在自己的手上劃拉，他轉身看見我自殘，我笑著流淚看他眼裡盛滿憤怒和難過。
我抱著被包紮好的雙手坐在床邊，他低頭修複著手機卻徒勞無功。“對不起……”我怯怯出聲，他並不言語就像我不存在一般。“程陽，對不起。你要是不喜歡我了，你可以選擇分手，對不起……”我說著淚又留下來，他還是不說話。我抹了眼淚換上笑容：“程陽，你最近有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啊？”他還是不說話，我找盡了所有可以和他套近乎的話，我翻出了自己儲藏的大部分笑話，他始終一語不發。我將他壓在身底一通強吻，終於他的眼淚從眼角滲出，他放棄了抵抗任我粗暴的脫掉他的衣服。我齜牙咧嘴的不顧形象，他眼角的淚被我吻幹，他面無表情的承受著我給的所有疼痛與屈辱，在我強勢和他連線在一起時，他終於翻身將我壓下：“你以後要是再這麼傷害自己，我就去死你信不信？”我笑著看他：“你要是不愛我，就告訴我，我雖然怕死也怕你不愛我。誰想傷害自己啊，還不是可憐巴巴的想引起你的憐憫。”他別開臉有轉過來凝視我道：“誰說我不愛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每天，只要你有一口氣，都要說出來，行嗎？”他的指腹在我的額頭磨砂著：“梁炎，愛不是說說就可以的。愛要做出來才算。”“那現在就做吧，還費什麼話……”我將他翻身壓住，本想煽情的言語都被他的薄唇堵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