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就像龍卷風,來的太突然,刮過之後,有人安然無恙有人狼狽不堪。母親常說:“不怕慢,就怕站。”,在我想要停下偷懶之時,我就記起這句話。最後勝利的不是兔子而是烏龜,有時候堅持來的比天賦更加可靠,當你身兼天賦和良好的品質與一身時,你會得到更多的果實。這世上優秀的人很多,而這些優秀的人從未停下奔跑。我一直以為學習好的人只會學習,但後來發現在一個領域卓越的人在其他領域照樣優秀,原來優秀是一種習慣,而習慣優秀的人最後都會活成自己或他人滿意的樣子。
週五第二個晚自習下課。隨著模擬考試的到來,浮躁和沉悶充斥著整個樓層,而坐在後排的男生們心虛的笑得很大聲。江夢婕變得愈發不愛說話,我好像被她傳染,話也變得少了起來,一個猛子紮在題海裡,旱鴨子嗆著海水掙紮地痛苦難耐,但面上任然淡定自若,就差沒在走廊裡喊我愛學習。不再嘰嘰喳喳找話題的我就像隱身遁形一般,唐宋面對越來越差的成績臉上也顯露了疲累。宋婉婷的大白臉上一直覆著輕鬆快樂的笑容,而蘇岑……誰管他怎樣,我再也沒去看過他,也不再去思量他的眼神到底意味著什麼。當你看清一個人和你永遠不會有交集時,你的心會死的很快,作繭自縛也罷、咎由自取也好,在他說出無關喜歡的那句話,你們就只能各自天涯。就像那次和舒冬吵架,我就知道這路就要我一個人走,誰也不能陪誰踏霜履雪,只有自己才能穿越萬水千山,只有自己能飽嘗苦辣酸甜。我看著江夢婕快速劃過的筆尖,我知道自己現階段應該做什麼,兒女情長都是後話,高考決戰才是當下。“梁炎,想不想聽八卦……”宋婉婷的招牌開場,我抬頭見她一臉想要分享的喜悅,只能苦笑著點頭,這人上次給我的訊息是真是假我到現在還沒分析來,蘇岑他父親真的被抓起來了嗎?我敷衍著點點頭,聽著她開口我繼續做題。“昨晚下晚自習我出去坐車,走到校門口聽到蘇岑喊王樂韻‘媳婦兒’,趙瑞生還在旁邊幫腔,你說他們怎麼就那麼猥瑣呢?那兩個人真是絕配啊……”她停下話頭,見我一臉平靜,等著我的反應。我找完詩“眼”,配合的抬頭撇嘴道:“人家俊男美女,確實很配。”宋婉婷自討沒趣,便悻悻住嘴,出門去找帥雲。我心裡的失落又下垂到了黑暗裡,悄無聲息只有我能感受到。原來他真的只是想彌補我,他喜歡的永遠都是那樣嬌柔似水的人。王樂韻,我下意識的轉頭看了那姑娘一眼,趙瑞生捉弄著她,蘇岑在一邊微笑不語。見我轉臉,蘇岑瞬間捉住我的目光,我條件反射般轉頭,對上宋婉婷打量的目光。我裝出好奇至極的樣子,對上宋婉婷的眼睛,不就是想看見我落魄的樣子嘛,我還偏不遂你的意。朋友之間不能有謊言,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行,這是我的準則。既然宋婉婷再三不以真心對我,我也沒必要再去相信你的言談,現在我不挑明,只是我無暇顧及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把我當傻子,我也懶得去澄清,難得糊塗是福氣。
書包被我塞得滿滿當當,再看書桌上還有一摞資料夾著白花花的試卷,我撇撇嘴扛起所有家當出門。書包壓得我弓身前行,我低著頭未看見蘇岑等在門邊的身影。“梁炎,明天坐我前面可以嗎?”蘇岑淡然的說道,全然不似課間玩鬧的那個人。“恐怕不太好吧,再說我會來得很遲,估計不能佔到位子……”我搜颳著一切拒絕的理由卻顯得很沒底氣。“沒事,你明天按照你的時間進教室就好,位子我會幫你佔的。”他一下攻破我的防守,我垂下頭掩了臉上不悅的神色。不想和你再有瓜葛了,你知道嗎?以前的我千方百計製造和你一起的機會,現在的我則是避之不及,你何苦再來打擾我呢?我不需要你的補償了,因為你不欠我。我抬頭看著他,這人笑得很友善很溫柔,眼前的人就像失憶一樣未曾聽過我的心意,他看起來很理所當然。“不太好吧,你不用和趙瑞生坐在一起嗎?”我還是不習慣拒絕別人,書包壓得我雙腳發麻,趕緊解決掉這人吧,我只想放下書包去跑步,看著被人拒絕的環境點燃鬥志。“沒事,他坐我後面。”他的回答讓我很抓狂,“那王樂韻呢?”我保證我沒有任何吃醋的意思,我只想找個理由推脫。“她坐賤賤後面。”賤賤是趙同學的暱稱,我心下直翻白眼,這是“一條龍”的節奏啊,所以說我要怎麼拒絕他?“你預設了對不對?”他湊近我的耳朵驚喜道,我只想騰出一隻手扇他,你沒看見本大爺一臉嫌棄嗎?我壓下心頭的無奈,腳很麻,頭很大。我挑眉點頭,撇著嘴繞過他,小跑前行。也不知道自己唸了多少書,下輩子一定要擁有一頭小毛驢,這樣我就不怕書多無法轉移了,要是回家還可以騎著走山路……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不再理會後面笑出聲的大蒼蠅。或許他就是喜歡看我一副小醜的樣子吧,他要的是開心,我要的是理解,而他決計不是那個懂我的人。
週六早晨,我蜷在在十月的被窩裡很愜意,只是室友吵得讓人心煩至極,我把被子蒙在頭上接續大睡。“梁炎,你去不去考試了?”於雪瑤智商下降到新低度,我在被子裡翁聲道:“廢話。”“趕緊走啊,再不起床就遲了。”催命鬼繼續在床邊喊著,我無奈掀了被子,江夢婕早已經消失不見。“閻王催命不催睡,你知不知道?”我搔著鬢角氣罵她,於雪瑤掩嘴笑著,我皺了一下鼻子下床洗漱。“你這麼淡定啊,這次模擬可是老師開小灶的參照……”她說著最誘人的條件,我卻懶得和老師有交集。不知道為什麼,我寧願自己折騰千百回也不願意去問老師,每次看見別的同學一臉虔誠的請教老師,我就從心底裡生出厭惡,怎麼就那麼虛偽呢?一副勤學好問的樣子,下課作業還不是照樣抄別人的。“我喜歡吃大灶,我也習慣吃大灶。營養不良的人一旦攝入過多的能量會消化不良,要是再遇上不吸收的人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老師的苦心。”我往臉上抹著青蛙王子,玩笑道。“你這叫得不到的在騷動……”於雪瑤坐在床邊啃著包子習慣性的偷襲我。“有種把剛才那句話再說一遍。”我語氣生硬嚇唬她,她噙著包子的嘴由於失笑快要收不住食物,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低頭咯咯笑出聲來。“順其自然吧,考慮那麼多實在不是我的風格。”我拿了筆記去教室,於雪瑤跟在身後吃著牛肉塊。“哥,能不能秀氣點?”我出聲噎他,她把包子裝在筆袋裡,惹得我跟著她一起笑出聲來。
我搶了一口包子放在嘴裡,沖進教室。蘇岑眼神融融的看我,我嚥下包子穿過講臺。本想裝作沒有看到他在第一排,但是第四、五排的座位已經被全數佔完。我尷尬的站在過道裡,看著於雪瑤不顧兄弟情義的坐在最後一個座位上。我無奈轉身走向被人設定好的位置,蘇岑笑得就像把敵人引入包圍圈的將軍。我看了一眼蘇岑身後的那二人,最後面竟然坐著宋婉婷。唐宋的學號是雙號,這一次她和我不在一起。我只好低頭看書,而蘇岑悠然自得轉著鋼筆,看起來胸有成竹。第一科是語文,我做完十道古文填空,空著自己不會寫的字便進行下一題。蘇岑戳戳我的後背,我知道他只需要這十道題的答案。分發試卷之前他就叮囑過我,他輕輕點一下我的後背就是訊號。我無奈撕下試卷的空白處,趁著老幹部打盹的間隙趕快傳了小抄給他。我悄悄舒了一口氣,全程關注著老幹部臉上的表情,生怕他看見我由於生疏而略顯僵硬的動作。蘇岑又戳我的後背,我心下不悅,這人還要幹嘛?我快速轉頭眈了他一眼,才看見之前的紙條被他粘在膠帶上,他低著頭裝得很自然。我趕緊接過,再看老幹部的頭快要垂到講桌底下,我趕緊開啟紙條。原來是我給他的答案有一句姜夔的“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缺了一個“縱”字,他應該是看了小冊子給我添了上去。看著空出的那條線,我很沒有出息的抄了他給的答案。既來之則安之,下次注意不要再犯這種錯誤就好了,我心裡想著,羞恥感還是閃過腦海。我等著鈴響交了試卷,若無其事的同江夢婕和於雪瑤回了寢室。餘光瞥到蘇岑一行人站在一起,遠處和他十分相像的蘇參走了過來。他們說說笑笑,一個圈子裡的人看起來很像。
下午是數學,蘇岑很是瞭解我的沒有要答案。我咬著筆杆檢查著試卷,後面的大題我已經盡力,圓錐曲線是我的死穴,我只寫了幾道步驟就進行不下去。等到鈴聲響,我只好無奈交卷,再看蘇岑早已經站在窗戶邊上盯著我笑。我撇嘴出門,心想著雖然喜歡吃大灶,但是很想加入小灶的陣營,那時候被開小灶的學生都是老師眼裡的優秀生,我也想被定義為優秀,高三真是個需要認可的時候。接下來的英語和文綜蘇岑要了所有選擇題的答案,我真是佩服自己的做題速度。我怕他洩露機密,就在監考老師轉身的瞬間把寫滿答案的紙條傳給他、如果老師發現我和他作弊,我想著不用監控坐實我的錯誤,看看我缺了邊角的試卷就能明白一切。後來我才知道我們哪一組的答案驚人的相似,成績也都接近。這些人真的是缺心眼,這麼明顯的成績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誰能考多少豈是老幹部不知道的?我看著宋婉婷那和拿著手裡鮮紅的分數笑得得意,我開始審視這個人內心,這樣的人能做朋友嗎?我以自己開脫著,只抄了一分語文古詩,我本來就抗拒抄襲,但是本質上我還是作弊一員。為什麼我就是不能對他殘酷一點呢?這模稜兩可的關繫好像只有作弊才會維持下去吧,真是可悲啊。我苦笑著搖頭,身後有著小虎牙的王慧茹輕輕敲敲我的肩膀:“梁炎,你總分多少啊?”這個姑娘平時話不多,坐在身後靜靜的看我和唐宋打鬧。“等我算一下。”這種乖巧的女生我討厭不起來,本應該爛熟於心的總分我不好一下就說出口,只好假裝不知再算一遍。“545……”我抬起頭對她說道,她表情微微一怔,估計沒有我多吧。“數學只有92……”我喪氣道,她說:“你文綜怎麼樣?”“文綜214,也不多。總之我考得很爛。”我撇嘴道,“我也沒考好,總分才五百三。”江夢婕低著頭在數學本上寫著錯題,這是數學老師佈置的作業,我們兩個討論完互相安慰了一下,轉身繼續各忙各的。我的數學錯題多的總結不完,圓錐曲線那道題的答案我還是沒能想通。“老江,這道題你做對了嗎?”我湊近三八線另一邊的江夢婕問道。“老師給分了,但是不全對。要不你等老師講吧?”她看了一下我的試卷,冷漠的說著。愈挫愈勇的繼續道:“我就看一眼,看看自己到底哪兒沒想通,老師講也是明天了,看了你的我能聽得更加明白嘛。”我厚著臉皮看她,江夢婕遲疑著把試卷交給我,早就知道她成績的我還是很羞愧。128的紅數字赫然入眼,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真正是實話啊。
江夢婕位居第一,我只考到第八名,而蘇岑排在我第七名,唐宋名次上升到第十名,她卻一個勁的搖頭不滿。人心不足蛇吞象,成績自然是越多越好。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真有其事,老幹部看我和蘇岑相近的成績貌似生了疑心。我自然裝得一派浩然正氣,或無法進入小灶的陰雲圍繞著我,心情失落的就像天上掛著的雲層,再有幾秒就降下雨來。該怎麼想母親交代呢?雖然母親在我考了53分的那一次都鼓勵我說沒關系,可是這樣的名次一定會讓她失望的。對於至親我總是不敢教他們失望,那一年冬天母親給我揹著被褥、拿著食物的背影我深深嵌在腦海裡,一生都無法忘記那個瘦弱的女人堅強的讓人心疼,在父親未歸的那段日子裡,依然堅守著那個空蕩破敗的家。當我問他為什麼不遠走高飛,脫離苦海時,她告訴我“你需要家,我就是你的家。”想起母親我就會重燃鬥志,盡管自己的努力還未見成效,但是我依然想努力再努力一把,承認自己的愚蠢遠比挑燈夜讀來得艱難。結束了一天的講解試卷,我拖著疲累的身體沖向操場。從那天之後,我就堅持來這裡。一開始痛苦不堪到後來習慣,偶爾抬頭看看高遠清澈的天空,月明星繁,整個人一下子就開朗起來,白日的煩憂隨著夜風刮過耳畔,一身輕松才是有志青年。
我低頭慢跑,田徑場上燈光未及的地方仍有大片的黑暗,隱在黑夜裡無外物幹擾,我精神亢奮地享受一個人的時光、學著和自己相處,學著和自己談心。那時候心裡的另個人蘇醒,我和它回憶著自己的得失,才覺捫心自問和三省吾身是個不錯的夜間活動。黑暗總是讓人覺得形單影只,黑暗也總是讓人能聽見自己的靈魂。我知道青樓夢好,難賦深情,誰的心誰的相思,都賦予紅塵,都零落成一段燭灰,兩行清淚。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皆被無情惱,何故不思量,何故徒添傷?一個人可以快意人生,一個人可以落寞凋零,是好是壞都不足與外人道也。我快速沖向終點,放緩速度慢走出場外,行至斜坡上的柳樹邊,扇著額頭上沁出的汗,入眼是幾天不見的單程陽,他像是在等誰,我胡亂抹了汗自己偷偷聞聞。“昨天洗的澡,應該不會一身臭汗吧……”我站在原地,離他稍有距離的打了一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