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喜歡你,那也只是過去,你別太得意。
下了車,梁炎看著這個小縣城的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陌生面孔,雄辯的說明瞭時間的一維性,過去了的便不會再回來。近視嚴重的梁火火轉過身,眯著眼睛瞅了瞅閃著的霓虹燈牌,成功定位到小城裡最好吃的餐廳,定這個地方的人一定是個吃場老手,好吃不過西北全羊嘛。
因為高中同學都是本地人,大部分人出於習慣都比較愛吃羊肉,尤其是偏少數民族地方,一隻羊可以變著法兒的做,一個全羊宴絕對讓你吃的心情舒暢,飽嗝響天。一提到羊肉,梁炎直想吐,心裡暗罵是誰這麼“瞭解”她,給她吃羊肉。無奈望天,她只好硬著頭皮前行。未至門口,李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看著站在門口的呆萌傻子,梁炎晃了晃手機,按了結束通話。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人家好想你啊。ui火兒呀,想我沒?”李捷挽著梁炎的胳膊問。要是擱以前的梁炎,肯定脫了臭運動鞋呼李捷這個“偽娘”一臉,可現在只覺滿心的溫暖。“想死你了,可想可想啦,就想著怎麼優雅的啐你一口唾沫。”二人邊說邊走進餐廳,老友相見,總是各種諷刺挖苦,全然不似在生人面前的矜持守禮。梁炎很感動,站在門口等她的人只有李捷,要是程陽在的話,會是兩個人站在那裡吧。梁炎搖了搖頭,讓自己千萬不要再想了程陽了。
行至二樓,梁炎真的很怕推開門看到那張臉,它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過去的不堪。深吸一口氣,李捷也多少明白的她的小九九,便給了她一個麼麼噠的嘴型,梁炎直接被惡心的翻白眼,甩頭推開門,故作鎮定大方穩重的走了進去。李捷這個交際花,自然是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感覺四年對於他沒産生任何作用。李捷很大聲的說:“我們火同學來了,胖的醜的自動閃開,只許學霸坐在她身邊,還有啊,帥哥也不許坐她身邊,除了我!”。惹得一群人轟笑,梁炎沒好氣的笑著,捶他一拳。高中還有聯系的幾個朋友,都招呼著梁炎坐她身邊,梁炎笑著說:“剛坐暖和的位子別動了,麻煩,我倒想看看李捷怎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自己當帥哥,臭不要臉。”一群人又開始笑。
梁炎落座,輕輕地脫掉外套,放在椅背上。已經不像高中的時候,每次落座的時候估計凳子內心是崩潰的。坐到位子上,和身邊的人說著,大家一團和氣地都笑著。梁炎蘇岑環視了在坐的所有人,冤家路窄,蘇岑就坐在她的正對面,眼睛盯著她,微微一笑。梁炎真想回憶起來,自己今天所有的行進路線上,到底是在哪兒瞎了眼,踩了狗屎呢?要是以前,蘇岑的這一笑,能讓梁炎打滿雞血至少一週吧,能被梁炎解讀出無數種版本。可是現在的梁炎只是面無表情的把眼神過渡到下一個人身上,自己的表情應該很好的表達出了“你誰啊?”的意思。
蘇岑倒是很快收回了目光,裝作輕松的和身邊人說笑。“大家想好該怎麼罰遲到的人哈,上菜吧好不好,本大帥想用膳啦,有沒有一起的舉個爪兒。”李捷大嗓門說著,大家也都點點頭,屋子裡的暖氣、笑聲使整個氣氛更加活躍起來。
一盤接一盤的羊肉為主的菜端上來,頓時整個屋子都飄著香氣,大家也都隨意的轉著轉盤找自己喜歡的菜。被大學食堂菜系摧殘的莘莘學子們總算脫離苦海。以前梁炎對羊肉簡直是愛得深沉,但現在她也就能吃吃母親做的。這裡的人做的羊肉不羶,特選的羔羊肉味道鮮美,質優肉嫩,再加上特製的醬料湯汁以及這裡特有的山泉水,燉蒸炒炸涮烤燜,隨你七十二變還是三十六計的吃,只要吃完注意胃部保暖,一般都撐不死。這裡的羊雜碎,小籠包,涼皮,擀麵皮,麻辣燙等等的小吃也是讓人口水流個不停,他們邊吃邊加菜,大菜加小吃,倒也毫不違和,吃得盡興。吃多了,一幫男生就嚷著要喝酒,正好趕上遲到的幾個人,說喝就喝,也不知道今晚誰要被扛回去了。
除了幾個性格本就文靜的女生,大家看起來都一副千杯不醉的樣子,看來是為將來應酬飯局做足了準備啊。梁炎不喜歡喝酒,甚至有點厭惡,這種厭惡甚至會延續到厭惡喝酒太毒的人身上。不過,這四年梁炎的心態變化很大,不會去隨意的討厭或喜歡,因為這四年給她的成長就是“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會省去很多麻煩。”所以,別人怎樣她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除了程陽和李捷。李捷知道梁炎滴酒不沾,就倒了一大杯果汁給她,順便給那幾位女生也一一滿上並“諂媚”的笑著:“姑娘們,別客氣啊。”大家都被他那陰陽怪氣的老鴇語氣逗笑了。梁炎喝了一口果汁,除了程陽和李捷給的飲料,一般在公開場合她不會喝任何人給的東西。熱羊肉,冷飲料,再加上出門穿的少,梁炎覺得肚子有點脹氣,就起身:說“你們先吃。”李捷看她,梁炎比了個c的手型,兩個人對視一笑。
李捷想起初三一次數學課,梁炎肚子疼得厲害,數學老師就像未蔔先知一樣,生生的把再講兩分鐘拖了快十分鐘,梁炎肚子憋的不行,看著黑板上的方程肚子更脹,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隻手攥成一團,青筋暴起,額頭細密的汗珠兒,希望用狂抖的雙腿挑戰肚子的極限。李捷看她不對,問她怎麼了,梁炎哭喪著臉,氣若遊絲的說:“c,老子快憋不住了。”李捷差點笑的把桌子掀翻,因為是靠門口的第一桌,那天下課奔跑的梁炎絕對是一個猛子,健步如飛。所以,梁炎給李捷比劃了個c的手型,其他人也知道梁炎是去衛生間了,但只有李捷憋笑。
梁炎洗完手,低著頭往前走,被人擋住了去路,她往左讓出路,結果人家也朝同一個方向走,梁炎往右那雙腳也跨到右邊。梁炎心想莫非哪位壯士看上本大爺了,跟我調情呢?本想瞬間整出個脈脈含情的眼神,暗送一番秋波,剛一抬眼,就看到了離她極近的那張巨煩人的臉,滿身的酒氣,梁炎頓生厭惡。但是畢竟曾經蘇岑那麼拒絕她,她也不能把那種厭煩寫到臉上,免得輸了氣場。梁炎抬頭看了他一眼,她承認蘇岑變得愈發帥氣了,那雙眼睛還是那麼深邃高傲,讓人永遠看不穿他,也不敢直視他。看他應是微醉,耳朵發紅。以前也是,蘇岑只要是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耳朵總是會變紅,梁炎一直覺得只有自己知道,觀察蘇岑害不害羞看他耳朵就知道了。“麻煩讓讓”,梁炎淡淡的說道。對面的人就像聽不懂人話一樣,智商不在服務區內。梁炎都不想浪費自己的眼珠子去看這個讓她分分鐘就想爆粗口的人。梁炎繼續走,蘇岑接著一擋,梁炎直接撞到了蘇岑身上,梁炎也知道自己肯定會撞上他,索性用了最大的力氣去撞蘇岑的左肩,因為自己的身高確實令人無語,所以她的肩膀撞到的是蘇岑的胸,蘇岑嘶了一聲,本能的身體轉了九十度,步子有點浮。梁炎心想本大爺當年也是運動小能手,你以為你的一雙長腿就能擋住本大爺的去路?還沒裂咧開嘴笑,就感覺腳被絆了一下,整個人藉著自己的神力向前撲去。完了,讓我在這個人面前撲街,還不如直接讓我狗帶。梁炎在快要親上地板上另一個自己的時候,她知道除了蘇岑的狗爪子,不會再有人接住她。蘇岑身上的酒氣和檸檬的洗發水氣味兒,鑽進梁炎的鼻腔裡,這個男人還真是愛檸檬一生不棄啊。免於尷尬卻陷於丟人,這糊塗賬可要怎麼算啊。一想自己做過更丟人的事,她也就風輕雲淡,咬牙切齒地說了聲謝謝,拔腿就走。
蘇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拽住梁炎全然不似以前肉乎的手,骨頭硌著手心,一瞬又放開,低聲說了句“對不起,梁炎。”梁炎頓了步子沒有轉身,甩甩手,像是要甩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沒事,是我自己蠢,不小心被你絆倒,也多虧你力挽狂瀾的把我拉起來,有什麼好對不起的。”習慣性的咧嘴笑笑,轉身就走。“梁炎!”蘇岑的聲音不自覺的大了起來。梁炎無奈的搖搖頭,這人是羊肉吃多了,還是腦子進了冷空氣?要酒後亂性你也找別人啊,還想利用我,是你傻還是你以為我傻?梁炎覺得可笑至極,頭也沒回的提步就走。蘇岑一臉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看著眼前四年未見的女孩兒,頓生憐惜。可能是因為瘦了,也可能是因為面板變好了,梁炎變得很耐看,內雙眼皮和烏黑發亮的眼珠,長長的睫毛,駝峰鼻,小巧的嘴巴,一頭長發。以前的梁炎五大三粗都不能涵蓋她的缺點,除了學習棒很努力,性格漢子女漢子自由切換,剩餘的部分可以用刀砍了餵狗。
梁炎沒有聽見蘇岑發出任何語言訊號,就加快步子往包間走去。她真的是越發討厭這個人了。以前不愛說話,現在更是像個鋸嘴葫蘆,真以為自己是皇上別人是太監,讓別人揣測他的心意。“梁炎,對不起!”蘇岑沖著梁炎離開的背影說道,梁炎聽到了,但她還是沒有駐足,蘇岑你特麼早幹嘛去了,要是你能早點說這句話,我這幾年也不用日日夜夜都夢見你拒絕我的場景。醒來討厭自己,即使有程陽,我仍然覺得自己還是以前的那個醜小鴨,被打回原形的自己,仍然是那個你永遠不會喜歡的醜梁炎。除了厭惡還是厭惡,蘇岑,你說什麼都只是再一次的侮辱我,而且這種侮辱我不再需要,以前還能用來刺激我變得更強,在排名榜上讓自己的名字永遠排在你前面,但是現在不重要了,因為我已經做到了。還有一點就是,你不配!
蘇岑一定是瘋了,追上去,一把扯住梁炎的胳膊,梁炎沒想到蘇岑會這麼大力氣,自己直接被扯了180度的華麗麗轉身,蘇岑把她按在牆上,撞得她後背疼,梁炎想狠狠甩蘇岑一大嘴巴子,新賬舊怨一起算,還沒張口,雙手被反扣在頭頂,蘇岑就親上來了。蘇岑本就長得高,梁炎被摁的死死的,雙拳難敵長臂猿。滿嘴酒氣讓梁炎只想咬掉蘇岑那令她作嘔的舌頭,牙齒磕的她嘴唇生疼。梁炎再也忍不住了,丫丫的,本大爺也是一小暴脾氣,你扯來扯去,拉回來發出去的,我特麼是彈弓嗎?是風箏嗎?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追風箏的人啊?還給本大爺玩強吻,只有我強吻別人的份兒,今天你是自找的。梁炎抬膝朝著蘇岑的肚子一個金剛頂,蘇岑彎腰幹嘔,梁炎本想再上去給蘇岑一記攻下盤,意識先於身體,算了算了,我不能讓你斷子絕孫,這個有點忒缺。恨恨的看了蘇岑一眼,放下抬起的膝蓋,轉身就走,真是不想和這個人再有一絲糾纏。
梁炎抬頭才看見,路過的幾個人打量取笑的神情,低著頭趕快去漱口,惡心死了。下次聚會有你在,本大爺只吃大蒜,燻死你個王八蛋。蘇岑被梁炎這麼一打,胃裡是翻江倒海,自己在南方的這幾年倒也有點酒量,除了難受倒也不是很想吐。免得去洗手間再看見梁炎徒生尷尬,他便折回包間。向來不管別人的看法,對於走廊裡別人的取笑他恍若未聞。
行至包間,同學們自然是調侃蘇岑酒量太差,蘇岑配合地笑了笑,一群人繼續喝。
梁炎把嘴巴恨不得拿下來找個搓板搓一搓,才能洗掉那個人令她厭惡的痕跡。感覺嘴巴被自己折騰的雙頰發酸,梁炎便擦幹淨水漬回了包間。
一進門,李捷就招呼梁炎去他身邊,因為梁炎出去的早,後來上的菜,見是梁炎的最愛——羊舌頭,李捷就很無賴的給梁炎霸佔了一份。梁炎看見羊舌很是開心,可是一想自己剛被某些人惡心過,便感覺索然無味。就說:“聽說羊舌壯陽,李捷,我看你最近神色萎靡,印堂發黑,氣血不足,都給你吃吧,我剛被人惡心了一番,實在不想浪費資源,喏,都給你。”李捷早就想吃了,不過好吃的要和他的火兒一起分享,硬是忍住了飛流直下的口水。“我吃啦,你真不吃?”梁炎搖搖頭。“我說呢最近我們家娘們老說我腎虛,看來還得補補,你說呢,火?”一桌子人笑著看李捷,李捷自然是臉皮厚出新高度,雷打不動的把頭紮在菜裡,大口狂吃,梁炎沒好氣的白李捷一眼:“修身自律,保持節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瞎了鈦合金狗眼,願意被你摧殘。哎,話說你娘子呢,怎麼不帶來給我們見見,是不是上一個啊?李捷這次打算維持多久啊?……”一群人調侃著李捷,李捷洋洋自得的吃著,隨同學開他的玩笑。
蘇岑和身邊的人攀談不多,酒沒少灌。從進包間,兩個人便不再看對方一眼。梁炎是出於厭惡,蘇岑是有意剋制自己,不能再去看她,梁炎剛才的那句話他也聽到了,內心苦悶酸澀,原來自己於她仍是洪水猛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