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
陳小小從外面走進來,嫣然正在對著銅鏡描眉,聽見外面的喧譁聲,問道,“誰來了,外面怎麼這麼吵?”
陳小小白她一眼,“你的謝家世子爺還沒來呢,你問得也不嫌煩,畫完眉毛,自個兒到外面等著去吧。”
嫣然今日的妝容畫得極慢,一筆一畫都格外小心,那日舫船之後她便再也沒見到過他,他浣花樓,妙音樓都去過,就是從未來過她舞袖坊。
聽說今日他剿匪回來了,她原本心裡是極高興的,他與萬家萬螟交情甚好,今日的生辰宴他必然不會缺席。
可隨著他剿匪歸來的訊息,還有另外一則令她難以接受的傳聞。
不論如何,若非她親眼所見,都算不得數。
仔仔細細地描完最後一筆,嫣然滿意地照了照鏡子,衝著銅鏡笑了笑,明眸善睞。
她衝陳小小點點頭,提著她的紅裙子迫不及待地往萬家門口跑去,生怕錯過了謝扶到來的時刻。
紅裙美人,站在高牆朱門外翹首以盼。
謝府的馬車很好辨認,四匹高頭大馬走在前頭,馬車上方墜著金絡,側面還有謝家的家紋。
嫣然在望見長街盡頭那輛馬車時,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了自己的紅裙,抹了胭脂的紅唇微抿,一心想著即將出現的心上人。
馬車停在萬家門外,錦簾被一隻修長清白的手撩開,嫣然千盼萬盼的人就這樣到了她眼前。
半月的剿匪之旅,風餐露宿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一身黑色金紋胡服,長身鶴立,衝周圍向他打招呼的世家懶洋洋地點了點頭,昳麗冷然的眉眼是他一貫的漫不經心。
人到了眼前,分明細細地描畫了妝容,她卻突然生出了怯意。
她的心上人不是旁人,是西涼的主宰,謝家的世子,曾殺死了企圖爬上他床榻的女人,她若冒然上前,會不會跟他連話都沒說上,就被他厭惡。
身姿挺拔清瘦的謝扶三兩步下了馬車卻沒記著走,反而站在下面,微微抬起頭,望向馬車,等著什麼。
謝府馬車上的錦簾再次被撩開,這次掀開錦簾的手,纖細瑩白,指若削蔥根,腕如皓月,一看便知是個女子的手。
嫣然就要上前的決心被這隻手狠狠摁在地上,整個人僵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從謝府馬車裡伸出來的那隻手。
其他人也被那隻柔荑般的素手吸引了注意力,他們這些世家訊息靈通不單單指那些緊要的正事,這西涼王城裡的八卦傳聞,他們也總能拿到第一手。
舒雲在馬車裡理了半天身上的裙子,也沒鬧明白到底是個什麼結構,索性隨便捏起一側,一隻手撩開簾子,提著裙子出去了。
一張皎若秋月,豔色絕世的面容落入眾人眼裡。
眉尾尖細微微拉出一道來,不描而黛,一雙清凌凌的眼清澈乾淨,像是融入了秋水冰雪。
坊間八卦傳聞,那白裙女子容色傾城,當真所言不虛。
嫣然的視線掃過馬車上那女子的容貌,心下酸澀。
大約是自己的目光太過灼熱,那個姿容絕麗的女子抬頭朝她這邊望了過來。
人與人之間約莫有莫名的氣場存在,舒雲和那個身著紅裙的女子一對視,彼此彷彿都明白了對方對謝扶的心思。
舒雲靜靜地看著她,嫣然也咬著唇不甘示弱。
謝扶見她提著裙子半晌不動彈,只以為她嬌氣病又犯了,遞了隻手給她扶著,“下來。”
舒雲聽見他的聲音,拉回思緒,瞧了一眼他遞過來的手,鬆開了提裙的手,轉而握住他,傾身下了馬車。
這和諧的一幕落在萬家門口其餘幾個世家眼裡,男子多嘖嘖稱奇,一貫對女人敬而遠之的謝家小世子,居然有主動扶女人下車的一天。女子多暗暗生羨,自家的夫君什麼時候才能如此體貼,一邊看著謝扶俊美的側臉默默嘆氣。
有一直窩在家中不出門的夫人、小姐偷偷問著熟悉的人,“這謝家的小世子什麼時候成了婚,這麼大的事我們怎麼不知道?”
訊息走在第一線的閨蜜低聲跟她解釋,“沒成婚,聽說是個醫館的醫女,想來頂多是個侍妾的位分。”
“這是正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有些驚訝,“正宴怎能帶侍妾出席。”
“人謝家小世子樂意,憑他的身份,就算是個侍妾,也是未來諸侯的侍妾,一會兒別瞎說,要是落到她耳朵裡惹得她不高興,以後咱們討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