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乾溼、光照、氣溫都處在一個轉折點上,深秋的肅殺終究向冬季開始變化著。光線暗淡,黑雲像是聚攏飄到了皇城,斗柄移向西北,節氣來到了立冬時分。
秋收冬藏,冬季是世間萬物陷入沉睡的季節,而立冬這一日,天地間的雪紛紛揚揚地從天空向地面落著,灑在青瓦白牆之上,覆蓋在凋零的樹木上。
江言在舒雲身側微微傾身為她穿上小襖,認真繫著盤扣,漂亮的眸子專注地盯著手裡的動作,彷彿那是什麼極重要的事。
火爐裡的橘紅色光映照在舒雲白皙的臉龐上,與眼尾的山茶花交相輝映,瀲灩絢爛。
舒雲坐在蒲團上,後背懶散地靠在江言派人拿來的軟墊,粗粗挽上的長髮有一縷垂落了下來,搭在肩頭。
她有些無奈,上神之軀哪裡會怕凡間的夏熱與冬涼,可她又不能露出破綻,被迫穿了厚厚的襖子,手裡還被江言塞了個小手爐。
她視線落下,江言正在系最後一個盤扣,一雙手修長冷白,指關節並不突出,反而勻稱纖細。
舒雲突然開口,“你的手倒是生的好。”
江言剛好繫好最後一個盤扣,聽見她的話,笑意盈盈地抬眸與她對視,“多謝誇讚。”
原本俯身方便系盤扣的人抬起頭來與她平視,舒雲這才覺得兩人間的距離有些過於近了。
江言白玉般無瑕的面容映入眼簾,纖長柔軟的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微微皺了皺眉,偏頭挪開視線,身子斜了斜離他遠些。
江言似乎並未意識到,從她身旁站直身體,長身玉立,“酒燙好了,要喝些嗎?”
身前紅泥燒製的爐子上溫著酒,火舌舔在底部,溫度點點滴滴緩慢地滲進了酒裡,新釀的米酒面上泛起了一層小泡。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亭外落著輕飄飄的雪,帶著冬季冰冷凜冽的風呼嘯而過,亭裡的人卻渾不在意喝著熱酒,這樣的享受。
舒雲對這多般限制的凡間多了些喜愛。
她點點頭,有些期待地看著江言為她添了一杯熱酒,放在她身前。
冬天氣溫低,盛了熱酒的杯子上霧氣飄渺彌散。
“放涼一些再喝。”江言為自己也盛了一杯後,靠近舒雲坐下。
她當然知道要放涼些喝,其實她若是願意,動動手指就能讓酒的溫度降下來,但她沒有這樣做。
一來麼,是怕江言看出端倪,二來麼,也是因為她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真實地體驗著凡間的生活。
她想等著沸湯後舀起的熱酒自然放冷,然後和這凡世的人一樣將杯子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品嚐。
舒雲捧著手爐,目光落在亭外紛紛揚揚的白雪,暗自出神。
兩人姿容皆是世間少有的絕麗,這樣並排坐著就已經是一幅美好的畫卷了。
一旁隨侍的克閔和穀雨時不時視線就不受控制地看向亭中兩人。清冷而美豔的女子慵懶斜靠,淡漠而面冠如玉的男子側頭默默注視著她,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克閔心中嘆了一口氣,雖然自家主子口口聲聲說沒有想過要與晚楊姑娘在一起,可這行為卻和說的話完全不符合啊。
晚楊姑娘看起來也對自家主子沒那意思,說難聽點,克閔總覺得晚楊姑娘對家裡廚子都比自家主子熱情多了,一點兒看不出對待心上人的羞怯,也就是代表主上根本就不是人家晚楊姑娘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