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蘇先生,吾受不起您這一禮,您過來吧。”
這聲音聽上去好不真切,慕蘇甚至懷疑方才自己是否只是出現了幻覺,直到那個聲音喊了自己的名字,他才猛然覺得那不是夢。
慕蘇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了星宿一眼,星宿卻始終不敢動彈,只能將放在地上的小手指彈了彈,示意慕蘇趕緊過去,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慕蘇看著不知通向何方的棧橋,深吸了一口氣邁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棧橋沒有一絲晃動,彷彿是一片穩當的平地而非高高懸掛起來的棧橋。慕蘇一步一步向著橋上走去,卻不料才走了三兩步,身後星宿跪著的那片平臺便已經消失不見,轉而化作一片雲霧。
慕蘇在棧橋上走著,四處看去卻都是一片白茫茫,既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走了多遠,只是一直在永無止境的棧橋上走著。
耳畔卻驀地傳來那個空靈而清澈的聲音,彷彿渺遠不可及。
“你有疑問。”
慕蘇卻沒有停住腳步,而是一邊向前走一邊答道:“只是有些疑惑,這應當是幻術吧。”
“你很聰明。”那個聲音響起來:“既然如此,你便可以自己回答自己的疑惑了。”
慕蘇的眼睛半合著,略微有些猶豫道:“太微閣下,你想說什麼?”
問題結束之後卻沒有聲音繼續響起,慕蘇沉思了片刻卻始終不得要理,只得抬起頭,想要繼續向前,卻猛地一驚。
面前不過數米的棧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一身黑袍的人,袍子上繡滿了金色的日月珠璣以及繁妙的花紋,完全覆蓋住了地面。此時棧橋上完全沒有風,那人的袍子卻浮動在半空中,如同水波一般飄動著。他的頭露在外面,一頭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前,微微浮動,蒼白地彷彿沒有任何血色的面容精緻柔和地宛如一塊美玉,他緊閉著眼,銀白的眼睫毛微微顫抖,從額頭眉心一直到下巴有一道金色的奇異的花紋,玄妙地仿若星辰陣法。
慕蘇著實被嚇住了,他忍不住向後退了半步才反應過來,連忙拱手:“太微閣下。”
太微卻微微側身,讓了這一禮,薄而毫無血色的雙唇微微開合,道:“吾說了,吾承不起慕蘇先生的禮數。”
慕蘇有些訕訕地起來,看著他道:“我只是來向太微閣下求一個答案而已,您一定知道他如今在什麼地方。”
太微的身體毫無聲息地恢複原狀,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曾變動過。
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從太微的位置傳出,他的聲音難得帶上了一絲情緒:“吾身處天機太微垣已有近百載,少主的命數從最初便已經定下,他註定終將回到塵微之間,無人能改變。”
慕蘇的瞳孔微微收縮:“你的意思是,賀樓乘夜確實已經死了?”
“本當如此。”太微的聲音有些飄忽:“只是,二十年前,這天下的命數都變了。”
“變了?這是何意?”慕蘇心頭微微一跳:“意思是,當初你看到的結果已經被改變了,賀樓乘夜還沒死?”
太微忽然緩緩伸出手,蒼白而纖細的指尖幾乎如同裸露的骨骼,指尖微微顫抖,似乎在空中虛點了一下,頓時空中猛地蕩起了漣漪,波紋沖到慕蘇面前的時候卻又消失不見,只餘下一顆金色的星塵在他蒼白的指尖浮沉,而後微微湮滅。
“一點星塵破萬千命數,千古未見……”太微緩緩道:“你可知你的命數本該如何?”
慕蘇的目光閃爍了片刻道:“我不想。”,太微也只是微微嘆了口氣,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慕蘇先生是聰明之人,不必說破你便能懂得。你的命數與他的命數,並無分別。”
“賀樓乘夜,已然死了。”
太微的聲音剛落,慕蘇的面色瞬間變得蒼白,他微微踉蹌了半步,問:“那為何沒有任何屍首?”
那雙蒼白的手卻緩緩在身前結成一個奇異的印記,慕蘇恍恍惚惚總覺得他那張美的彷彿虛無縹緲沒有性別之分的面容在微笑。
“吾只言賀樓乘夜死了,但少主卻不曾化為微塵。”太微的手緩緩松開,道:“你要找的人,不是賀樓乘夜,待你想清你要找尋的人是誰,答案便有了。”
慕蘇眸中原本的迷惘忽而亮起了一點光芒,而後迷茫的灰霧彷彿破碎,清澈明晰的神采重新出現在了他的眼眸中。
他的面上湧起一絲不太正常的紅暈,連忙轉身拱手:“多謝太微閣下解惑!慕蘇明白了,感激不盡!”
而他轉身看去,棧橋上卻沒了任何人,雲霧繚繞似乎從來不曾有過人在此停留過。
太微的聲音再次從雲霧中而來,顯得格外的渺遠朦朧。
“慕蘇先生,不必多禮。命定之數,不是吾意,乃是必然。”
慕蘇咀嚼了片刻,唇角微微勾起,眸中的神色幾多變化,陰晴不定,複而準備轉身走回去,卻驀地被面前的星宿嚇了一跳。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原來還站在最初的那方平臺之上,身後的棧橋依舊空蕩縹緲,不知通向何方何處。
“別愣了,你再看你也看不明白的。”星宿小聲嘀咕著道:“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挨罰了!”
慕蘇這才點點頭,心中對於天機閣的神秘又多了幾分敬畏,自己輕輕籠上自己的眼罩,隨著星宿向外走去。
一點星塵破萬千命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