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兒推門進來的時候,賀樓乘夜收齊密函,面上神色不變,笑著問:“李嬸兒,藥給我吧,我來喂。”
李嬸兒面帶憂色,把藥碗遞給賀樓乘夜,也不放心地轉頭去看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的慕蘇,道:“南宮公子啊,二少爺這真的是風寒嗎?不如再請大夫來看看吧,這都七八日了,還是沒見起色,這可怎麼行。”
賀樓乘夜也有些憂色,但還是安慰道:“無妨,我來照料他便是。李嬸兒,你多準備些菜和米麵,感覺這雪只是暫時停一停,之後還有很多落雪的日子,我擔心到時不方便出門去。”
李嬸兒點點頭:“放心吧公子,這些三少爺都囑咐過了。”她輕輕嘆了口氣道:“真是多事的冬天,這三少爺與葉公子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這麼久都沒回來。這麼大的雪……”說著嘆了口氣,擺擺手,走出了房間。
賀樓乘夜吹了吹藥,確認了溫度之後,輕輕拍了拍慕蘇的肩膀:“鸞兒,來把藥吃了。”
慕蘇仍舊在發燒,但艱難地睜開了眼,被賀樓乘夜扶起。
喝了藥之後的慕蘇被賀樓乘夜習慣性地塞了一粒蜜餞,雖然有些無奈,但還是沒有拒絕。或許是因為蜜餞的原因,慕蘇的精神也好了些,靠在床頭,略微有些沉默。
賀樓乘夜看了他一眼,坐在床邊道:“想吃些什麼嗎?”
慕蘇輕輕搖搖頭,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賀樓乘夜,略微勾起嘴角:“對不起。”
賀樓乘夜無奈地笑起來,端走藥碗後又坐回來,道:“你又沒錯,說什麼對不起?”
慕蘇苦笑道:“……我本以為我早已經從夢裡醒了來,可直到真的聽見謝言死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之前還活在夢裡,越來越膽怯,所以才越來越不願醒來。這一次,當真是與過去斬了個幹淨。”
賀樓乘夜眨了眨眼道:“謝言身上還有太多秘密,他定然是沒有全部讓夏太子知曉的。他的死亡與先夏後的死去,也算是埋葬了上一個大夏王朝。就如同月姨的過世,便是蒼天三閣上一輩人的秘密的消逝。不是你一個人的終結,是整個大夏乃至天下都要變了。”
慕蘇面色不變,眼神卻有些顫抖:“我時常想,若是夢醒,我還睡在京城的院落裡,娘還抱著英兒,笑著說我太累了些,我該如何是好。”
賀樓乘夜拂了拂慕蘇的頭發,微笑道:“若是夢醒來,我還在祥城初見你之時,我寧可不勸你取出那顆碧金髓,也不會再從花臉手裡救你。”
慕蘇有些無奈地看著他,道:“那樣或許是不錯的選擇,以我一人性命,換所有人的性命。”
賀樓乘夜卻嘆了口氣道:“但不論那條路我都不會後悔。而且這是我的選擇,與其他人都沒有關系,只因我那一日側目看了你一眼罷了。當真是,一眼萬年。”
慕蘇低頭不語,似乎是習慣了這人突如其來的蜜語甜言,心情卻不自覺地好了許多。
“方才是不是京城送來的密函……說了什麼?”慕蘇似乎是忽而想起來,問。
賀樓乘夜並不打算瞞他,道:“謝寰要你傷好之後上朝面聖。若是你不去,他便要我性命。”
“寰兒?”慕蘇一愣:“他……他如何知道我在這兒?!他為何會知道你在這兒?!”
“他不但知道,估計早就做足了準備。人手也早已經佈置好了。”賀樓乘夜點點頭,面色很平靜:“這個小太子自從被我廢掉武功之後,成長太多了,看起來早已擁有了自己的勢力。你之前擔心的所謂陳太後垂簾掌政,逼權積勢的情況,應當是不會出現了。”
慕蘇眸子更加渾濁黯淡,他想起昔日在皇城裡那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嘆道:“這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寰兒本就比謝言更加冷靜,看似沒有謝言那般野心勃勃,但實際上卻心思縝密。不過幾年而已,感覺像是過了一生一般。所有人都變了。”
賀樓乘夜替他順了順氣,扶著慕蘇又躺下道:“你不必擔心。他對你定然是沒有什麼敵意的,而且他也並沒有把你的位置告訴謝言,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你如今養好身體便是。”
慕蘇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他定然是要與我說謝言的事的。”他頓了頓,轉頭看向賀樓乘夜道:“我不會去謝言陵前的,我答應你不見他。”
賀樓乘夜的眸子微微彎了起來,伸手握住慕蘇的手道:“我也答應過你會活著。”
慕蘇側頭笑起來:“所以你做到了約定,我也會信守諾言。”
賀樓乘夜從門裡退出來的時候,院子裡的石桌邊已經坐了一人,不是葉文澤與慕榮,也不是李嬸,卻是許久未見的步層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