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樓乘夜騎馬走在他旁邊,身後跟著龍井和白茗以及臉色不再那麼冰冷的封紅。
賀樓乘夜突然要走,讓月姨和小男孩都驚訝不已,慕蘇許諾他等他再來定會教他學夏語。男孩兒眼淚汪汪,但早已懂事,笑著跟他拉了勾,讓慕蘇看著一陣窩心。
“還有個真的好訊息。”賀樓乘夜淡淡道,“你要聽嗎?”
慕蘇道:“要。”
“慕榮或許沒死。”
慕蘇猛地一扯韁繩,霜梅嘶鳴一聲停了下來。慕蘇全身僵硬,幾乎不敢轉身去看賀樓乘夜,他怕對方的眸子裡會寫滿了同情的欺騙。
賀樓乘夜知道他在想什麼,解釋道:“那一日他們把其他人都驗清了,唯獨慕榮,說是投井而死,打撈上已是不成人形的屍體,只是衣著與慕家三公子相仿。但沒人敢百分百肯定那便是慕榮。”
這甚至不能算是一個好訊息,因為賀樓乘夜自己都不能確定那泡的不成人形的屍體究竟是不是慕榮。他在說出口之後甚至有了一絲後悔,看著慕蘇,怕他因自己給的不成樣的希望而做出什麼傻事來。
慕蘇片刻後鬆了氣,雙腿輕夾,霜梅再度向前走去。
“你的恩情我記著。”慕蘇淡淡道。
賀樓乘夜一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複是好,只能暗暗咬了咬牙,看向遠方。
“我在來之前其實有過心理準備。”慕蘇驀地道:“我知道朝中看我不順眼的人太多,我此次來閬玥,他們必定有所動作,最壞的程度便是牽扯到我的家人。於是我在祥城託付我朋友,讓他好生照顧慕榮便可。”
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所以對於我來說,沒有百分之百慕榮的死訊,便不是最壞的訊息。”
賀樓乘夜看著他和他額前那縷飛散的黑發,讓慕蘇的氣質瞬間溫和散漫了下來,再不是往常那個高冠聳立,微言慎行的大夏使臣。他淡淡道:“大夏沒有人相信你或是慕家叛國。”
慕蘇淡淡道:“我知道。”
賀樓乘夜想問什麼,但沒問。
慕蘇道:“謝言也知道。”他頓了頓,道:“他知道我和慕家都沒有叛國。”
賀樓乘夜側眼去看慕蘇,他發覺自己所想說的,這個人或許早就明白了,一時間也不知應當是什麼神情才好。
“只是既然我回不去,生死未蔔,若是死了便是死了;若是活著,在你手上便是把柄,不如就此斬個幹淨,徹底斷掉這個心腹之患。”慕蘇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只是眼眸渙散,像是要哭一樣。
“對他而言,我死了比活著好。”
“你應當恨我。不過我不會後悔。”賀樓乘夜道。
“我不恨你。”慕蘇道,“就算你放我回去。經歷了閬玥的叛亂,呂魏通敵被處死,我卻活著回了大夏,這便是他心裡一顆懷疑的種子。那時候我便要面對比這多得多的痛苦。”
“謝言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太瞭解他了,所以我不恨你。”
賀樓乘夜無言。
他第一次覺得迷茫,他迷茫於自己心裡某些難以言喻的東西正在蠢蠢欲動,但那是什麼,是為了什麼,他實在是看不清。他蹙起眉頭,看向遙遠處天月城的高塔。
步層雲驀地出現在他身邊,身下是一匹栗色的駿馬。他抱拳道:“少爺,小少爺已經進城了,一切都進行順利。”
慕蘇一愣,看向賀樓乘夜逐漸變得冷峻和高傲的面容以及深邃的眸子,聽著後者淡淡道:“知道了。便讓天月城再給孤一個驚喜吧。”
慕蘇看著賀樓乘夜,突然覺得陌生,他張了張嘴,猶豫了許久才問:“你究竟為何要讓我隨你來北原?不是為了讓我陪你吧?”
賀樓乘夜斜眼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移回前方,淡淡道:“因為我不想再從火海中救你一次。”
慕蘇心裡猛地一驚,看向高聳的天月城標誌性的塔樓,聽著賀樓乘夜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冰冷地響起:“你不是想要為你的小廝報仇嗎?這便是我說的,我來處理。”
“你要對呼延家動手?”慕蘇驚呼道。
“不是呼延家。”賀樓乘夜道:“我從來不針對一個家族。我只針對人。”
不是呼延家,那能讓賀樓乘夜針對的,絕不是囂張跋扈卻沒實權的跳梁小醜賀樓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