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陳宇平十一年。
殘秋將盡。
寒冬將臨。
這個冬天會很冷,還是秋末,滄平港旁滄海亭瓦脊上已經結滿了白霜。
整整五百人的最精銳的皇家禁衛軍,將這座建成不足十年,實在沒什麼大講究的亭子圍了一個水洩不通,人人神情肅穆,肌肉緊繃,像是一根根繃緊的弓弦。
不因為別的,只因為皇帝在這裡。
大陳皇帝陛下,宇平帝陳嘲風。
陳嘲風起一個大早來到寒風吹徹的海邊,當然不是為了來觀海的,他在等一個人。
又也許不止一個人。
而且,他也不知道來的那個人,到底是敵是友。
如果是敵,那麼哪怕這裡有五百精銳禁衛軍守護,而且他身旁還有一位當世少有的高手護衛,也終究逃不過一死。
但如果是友,那麼,就天下底定了。
“說起來,真是一場豪賭啊。”宇平皇帝笑著端起了一旁的還尚存有餘溫的茶,喝了一口,頓時感覺全身都舒暢了許多,早起的疲乏被沖淡了一些。
他已經是個中年人了,離當年那場驚心動魄如大風起落的宮廷政變已經過去整整十一年之久了,他的身體因為沒有研習武道,早已經沒有了年輕時的活力了,但是他那顆心……
“陛下最喜歡的,不正是豪賭嗎?”站在一旁的是如今已經被封為大陳國師的死而複生的越子離,他在一年前的冬天成為了白玉京新任天帝,如今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是啊,人世間最美妙的,不正是豪賭嗎?哪怕是最弱小的人,賭上一鋪,也有可能沖天而起,那種壓上一切不顧性命的奮勇,正是豪賭最有魅力的地方啊。”宇平皇帝的心,因為這句話再次劇烈跳動了起來,好像又一次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那個夜晚,滿月在天,秋風如眠,殺機隱藏在黑夜裡,步履維艱,但他知道,最後贏的人,一定是他。
訊息,是在一天前收到的,越子離功力通玄,又繼承了白玉京的天地傳承,已經可以感知天地秘辛,他感應到,有人回來了,就在今日。
只是不知道回來的人是誰,有幾個,所以只能在這岸邊等待,帶上了五百精銳,還有當今所有武林門派和世家的高手。
那些高手自然隱伏在海岸的四周圍,如果來者是敵,將不惜一切搏殺,雖然結果也許還是敗亡。
正如當年,宇平皇帝不知道自己弟弟是不是真能斬殺王不負一般。
這已經是他能夠拿出的全部籌碼了,如果輸了,那麼他也無話可說了。
這就是,豪賭啊。
巳時正一刻,陰彤彤的天上終於漏出來一點陽光,讓整個港口的氣氛終於沒有那麼陰沉了。
宇平皇帝剛想舒一口氣出來,所有人的神情卻都驟然緊張了起來,包括站在一旁的越子離,他們都看向了海面上。
海面上,有船在緩緩駛來。
那是一艘巨大的戰艦,看起來破舊不堪,彷彿已經在海上漂流了無數年,像極了那些在傳說故事裡的幽靈船。
終於來了。
這裡很多人都認識這一艘看起來古舊無比的戰艦,就在一年多以前,這艘戰艦揚帆遠航,為了誅殺吸血妖王而去,那時是何等的威武雄壯。
如今回歸,卻是這副光景,不由得不讓人毛骨悚然,更加對接下來的事情忐忑不安。
“陛下不如先離開此地?”越子離屏息凝神,全副注意力都放到了那艘戰艦上,整個人猶如一把即將出鞘的劍一般氣勢磅礴,又穩如山巒。
“朕不走,若是回來的真的是他,那麼朕無論走到哪裡,都沒有任何用處。”宇平皇帝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