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暴雨正在襲擊這個黑夜。
江州雲煙郡滄平港口,距離大海最近的滄平衛第一崗哨。
狂大的海風從遠處的海面上不斷地席捲而來。
這樣的夜晚,人根本無法出門,更別提在夜裡保持著警惕,站崗,甚至隨時作戰。
所以哪怕上頭已經下了死命令,必須隨時保持對於各個港口的警戒,任何人不得擅離職守,滄平衛第一崗哨裡的這些剛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好不容易不用再和吸血妖打生打死的老兵油子鍆,也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出門了。
反正他們的上峰官長也早就回去睡大覺了,根本沒有人會管他們。
這樣的夜晚,倒不如在崗哨裡燒一堆火,大家一邊喝著酒吃點下酒菜,一邊聊聊葷段子就打發了這一夜了。
誰也犯不著較真,真的還冒著人都走不動的風雨出去巡邏。
“沒事的,哥幾個,來,走一個走一個。”火堆燒的正旺的崗哨裡,小旗劉大福拿起傍晚在附近早就荒棄的酒肆裡找到的一點劣酒,一人倒了一碗,遞給了手下就吆喝了起來。
眾人碰了碰碗,喝了下去,哪怕是酒再劣再難喝,在這樣的年歲,這樣的夜晚,還能活著,有火烤,還能喝點酒暖暖身子,大家都樂呵的不得了了。
只有一群人最認真的葛州,還在時不時地看著被外面的大風吹得咚咚作響的大門,皺著眉頭,好像在擔心些什麼。
“怎麼了,葛州,想女人了?喝酒都不痛快?”劉大福放下酒碗,隨手撿了顆有些發黴的花生扔到了嘴裡,嚼著卻也是香的不得了的,“行了,過幾天就有女人來雲煙郡了,到時候我帶哥幾個去樂呵樂呵,保證舒服。”
“不是,大人。”葛州的眉頭卻是越皺越厲害了,他還是盯著門,說,“今夜的風有些不正常。”
“有什麼不正常的,這幾天不都這樣嗎?”另一個兵張麻子不耐煩道,“來,喝酒吧,想這些幹嘛,有今天沒明天的,現在有酒喝才是正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及時行樂嘛!”
張麻子哈哈笑著又張羅著大家幹碗。
但葛州還是不喝酒。
“你小子不會想出去巡邏吧?”劉大福眯著眼睛看著他,這些日子太勞累了,兩碗酒下肚,居然有了醉意了。
“大人,我還是覺得出去看看比較好,畢竟這些日子上面查得緊,要是萬一有人來了……”葛州終於轉過來,看著劉大福說道。
“兔崽子,攪大家興致是吧?行,你喜歡逞英雄,你去,我們繼續喝酒。”劉大福不打算理他了,又開始倒酒吃菜。
葛州被孤立了,但他想了想,卻真的站起了身,拿上了佩刀,帶上了雨具,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傻子。張麻子喝了一口酒,罵了一句。
“兔崽子走都不知道關門,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劉大福坐在門口方向,猛然感覺後勃頸一涼,卻是發現門沒關緊。
張麻子立刻殷勤地起身去關,一邊走一邊說:“對,好好教訓他,下次我們去玩女人,錢都讓他出。”
他罵罵咧咧地走到門口,剛要關門,卻是突然腳步一停,然後像是見鬼了一樣,連退了三步,差點摔倒撞到劉大福。
“你這個兔崽子又想幹嘛?”張麻子雖然沒有摔倒,但手裡拿著酒碗,酒還是灑到了劉大福身上,劉大福酒意上湧,就要轉身打人。
然而他才剛轉一個頭,就全身哆嗦了起來,看著門口,整個人打起了擺子。
彷彿是也見了鬼。
他們見到的當然不是鬼,是人。
一個活人,一個年歲看起來不大,但雙眉已經雪白的男人。
這個男人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口,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
“白……白……白總管,您……您怎麼來了?”劉大福話都說不利索了。
沒辦法,不管是誰,見到門口這位兇神,都要發怵。
白無眉,白總管,滄平衛實際上的掌控者,現在江州的大總管,素來以冷血好殺出名,不知道多少人無緣無故就命喪他的手下。
更何況,現在劉大福還是公然的擅離職守,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死了。
“行了,都坐下吧,我就是來看看你們喝的盡不盡興。”白無眉緩步走進了崗哨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