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潛無疑是個無比幸運的人。
他是所有收到了閻王貼裡,唯一一個成功活了下來的人。
但他似乎並不把這種幸運當做是幸運。
或者說,這種幸運所花費的代價實在太大了,大到了他根本沒辦法接受的地步。
他的家人,在那場直接燒毀了整個楊家的大火裡,都沒能走出來。
所以他想要複仇,他向著所有他知道的門派,無論是關中的還是關外的,江南的,嶺南的,京城的,大漠的,都發去了請柬,請求他們來長安幫助他討回公道。
這些人來的很快,幾天時間,便已經有超過三十個門派的人來到了長安城。
彷彿天下正義煌煌,那濫殺無辜之人,就要伏誅。
但劉潛先等來的並非是正義,而是又一張閻王貼。
對於這個閻王貼,劉潛是早有準備的,長安城的人們也都是有所準備的。
上一次的刺殺失敗,坊間都在傳言,說當時出手的並非是白發鬼本人,真正的白發鬼當時正在伏擊楊閻羅,那麼理所當然的,刺殺會繼續,因為白發鬼從來沒有失敗過,他肯定無法接受那一次並不屬於他的名義上的失敗。
劉潛的性命不過是暫時從閻王那裡奪了下來,等到白發鬼想起來的時候,他就會去收債。
而這個收債的時間,隨著劉潛自己的所作所為,被提前拉到了最前方。
劉潛要死了,就在今夜子時。
白發鬼言出必行。
但劉潛也並非完全閉目等死了,他上一次沒有死,所以他覺得,這一次也未必,白發鬼在他心裡也不是完全無敵的存在。
所以他將所有他邀請來的門派請到了他自己開的酒樓裡,連擺了三十桌流水席,從天還沒有開始黑就開始吃喝,一直到吃到了亥時三刻還沒有散場,他是打定了主意,今晚就在酒樓裡度過了,他不信有那麼多人在場的情況下,白發鬼還能把他殺了。
如果白發鬼真的敢來,誰殺誰,還真不一定。
亥時正四刻,外面的梆子響了三下,子時要到了。
酒樓之中,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將眼睛看向了門口。
酒樓的門自然是不關的,大開著,就是在等著要來的人來。
酒樓二樓的一扇朝裡的窗戶也是悄然開了一條縫,有人透過縫隙在朝著外面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白發鬼的忠實擁躉子衿兄,他今天下午得知聽雨樓又發了閻王貼,趕忙就跑去銷金樓下注,順便打聽訊息,待打聽到這一次白發鬼要殺的是劉潛,以及劉潛為了應對,專門請了大量幫手來了這酒樓守候,他就立刻動用關系讓人也幫忙搞了一間雅間,然後帶著那幫不信白發鬼實力的朋友來了。
“我說子衿,子時都到了,那白發鬼還沒現身,看來是不會來了,我們趕緊走吧,這種是非之地,不是我們該久留的。”有個朋友等的不耐煩了,立刻開始催促子衿兄,他們這些人都是商人,雖然和江湖也是沾了邊的,但到底不是江湖中人,而這樓下滿滿當當坐著的,都是江湖人士,雖說他們和這些人沒什麼交集,可萬一出了什麼事,總是他們吃虧。
“是啊子衿,我們還是走吧,我都困了,你看看樓下這陣仗,別說是白發鬼了,哪怕是真閻王也得給嚇退了吧?這勞什子白發鬼肯定是來不了了,我們走吧,我想抱著我新納的小妾睡覺了。”有人跟著附和。
“子衿,我們相信你還不行嗎?走吧。”更有人妥協了。
“你們別說話,白發鬼從來不會早到,也不會失約,不會怕,更不需要你們假意認可,你們只需要擦亮了眼睛仔細看了,這子時才剛到,他一定會來的。”子衿兄最受不了別人質疑白發鬼,聞言立刻反駁。
而也就是在此時,他發現樓下的人的呼吸都是有些壓抑。
白發鬼來了!
白發鬼的確是來了。
他是一步一步從大門口走進來的。
白色的無常面,一襲白衣勝雪,他背負著雙手,一步步朝著坐在整個酒樓大堂最中央的劉潛走去。
有劉潛請來的江湖客看著白發鬼如入無人之境的樣子不忿的,剛想要拍桌而起大聲呵斥,卻在想要這麼做的時候,莫名的,感覺到自己四周圍的空氣好像被壓縮了,自己有些喘不過起來,然後那股沖動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