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之時下起了小雨,浥塵踏著雨來了百花樓,陸小鳳也過來赴約了——上次白露說的“過過招”他最後還是應下了,按他的說法,浥塵一臉看熱鬧的似笑非笑,簡直讓他懷疑自己已經是一隻死鳳凰了。
花滿樓問過陸小鳳,在他眼裡浥塵是個怎樣的姑娘。沒想到陸小鳳像見了鬼一樣,先是驚訝花滿樓也開始好奇姑娘的容貌了,其次是愣在原地,發現自己竟然不記得浥塵長什麼樣了。
一是因為幕籬遮擋沒看清楚,二是浥塵的氣場已然強到讓陸小鳳忽略了容貌。當然,如果她用了特殊手段則另當別論。
本來陸小鳳也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所以在浥塵來信約定秋分取酒時,陸小鳳順便就定下了當日的比試。
三人倒上酒,先各飲一了盅,浥塵自是研究酒中玄機不提,花滿樓卻笑到:“如此一來,這小樓中倒真有幾分江湖氣了。”
[本也在江湖中。]
浥塵無聲續到。
她拔下頭上木簪,十指翻飛之間一把簪劍出鞘。劍雖小巧,卻莫名有一種古樸沉拙之感,溫和凝潤,竟無絲毫煞氣血腥,若無人催動,連劍意都收斂得極好。
陸小鳳奇道:“看這劍的形制,更似暗殺之用,可這劍似乎還不曾染上殺戮……”
[若為殺為護,萬物皆可。]
“那劍呢?該做何用?”
[出生入死,知交好友。]
花滿樓和陸小鳳均是一怔。一直以來浥塵身上與花滿樓相似而又不同的地方有了答案——從無數生死堆砌的黑暗中誕生的光明,比單純的失明要沉重的多。
[擺這副表情做甚?既已走出深淵,世上便再無何坎坷可懼。只是見慣了無可奈何之事,偶爾難免感慨罷了。]
[比試罷。若我削了陸公子的眉毛,我贏。若他有一絲不慎傷了院中花草,他輸。]
“等等,為什麼都是我輸?”陸小鳳從愣怔中恢複,隨即陷入懵逼。
[兩個時辰內,若我削不了你的眉毛或是傷及花草生靈,我輸。]
二人飛身入院,花滿樓為三個酒盅裡滿上清霜酒,一邊舉杯細品,一邊看向院中——現在已經完全感受不到浥塵的存在了,那簪劍更無一絲劍氣,若不是陸小鳳還在與她說話,他也不敢確定院中還有一人。
或許,也未必是人。
浥塵撩起紗幕,笑著行了個禮,示意開始。
陸小鳳猱身而上,卻突覺一丈內的雨絲化為萬千細劍直逼周身,試探躲閃之間,卻見浥塵站在清霜花旁把玩著簪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也在試探控制。
陸小鳳看見那笑容就瘮得慌,一招天外飛仙向浥塵攻去。
卻見浥塵毫不閃躲,舉簪輕劃,雨勢漸疾。陸小鳳揮開迷了雙眼的雨水,卻見飛旋在周身的雨滴已大如黃豆,飛舞之間彷彿海上風暴裡的漩渦龍卷,直逼他的鬍子,卻又不帶絲毫殺意,連他的面板都不曾割破。
這麼大陣仗就為了削他鬍子,這是什麼仇什麼怨啊……就算是武藝切磋,可是這要怎麼破啊!若是換成戰場,雨滴帶上殺意,死鳳凰已成變成片皮鳳凰了。
可是鬆懈一分鬍子就去一分,陸小鳳覺得自己的鬍子好像被剃了不少了,還是對稱的剃法。要再不想辦法,鬍子就沒了,關鍵現在才過了一個時辰,靈犀一指又不能夾雨。
真的是……以後再也不好奇了,真的。
陸小鳳想了各種辦法,最後還是困在雨籠之內無法脫身,不過好歹快到時限了。
卻說花滿樓靜坐樓上,伸手之時落於手心的依舊是牛毛細雨,但細聽院中已是雨勢密疾,一個人的腳步聲被雨水帶得沉重,聽來卻是已將真氣提到極限,騰挪閃躲間絲毫不亂。
即使在花滿樓耳中,也只有一場雨和一個人,若不是時而閃現的劍氣,他也不敢確定浥塵還在。
浥塵從未和他有過任何武功上的比試,他只知她武功不凡,卻不知竟是如此。怪不得她能成為峰主候選,如此功力,實在強得可怕。至此,花滿樓也才真正明確,浥塵和他們並非同路人。
她遨遊的天地,與他們並不相同。
而此時陸小鳳也發現浥塵確實是在幫他熟悉陣法招式,甚至他也可以踏著一些特殊的雨滴行走。所以現在他一邊在半空和閣樓欄杆間跳來跳去,一邊俯瞰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