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詭異地被黑雲遮住,室外颳起了一陣怪風。
一家工廠的包分配的宿舍中,張小紅慢慢站直了身子,她穿著肉色的秋衣秋褲,想要走到窗戶邊上,將開啟透氣的窗戶給關上。
老舊的窗戶鎖,是彎曲的“7字”型,窗戶鎖和窗簷時不時碰撞在一起,發出難聽的聲音。
女子不由眉頭緊皺,伸出去準備拉窗的手微微一頓,抬頭就往黑漆漆的外頭看去。
隔壁種的不知名的大樹時晃動著,枝葉唰唰作響,想起連春節都沒過完,就匆匆跑出來了。
張小紅的眼中閃過幾分怨恨,更多的,則是落寞。
男人,都是一個樣,真正出事了。
還是沒有人幫她....
嘴上說著,一定會疼她,愛她,敬她....實際呢?當初殺人的計劃半途擱置,張大嶺不但沒死,那個說著自己是他的命根子的男人卻中途跑路了。
這讓一向就心高氣傲的她,實在是難以接受,怒極之下,跑來了工廠。
天天日以繼夜埋頭工作。
張小紅微微垂頭,顫抖地看著自己的手指,跟從前比,瘦了何止一圈....就連無名指,食指,大拇指上和掌心,都有了一層薄繭....
想起自己曾經跑去跟王望同居的時候,即便是養雞辛苦,到處跑業務,也沒有讓自己多幹活的男人...
張小紅不由抿著嘴,眼中依稀有水花聚起。
而宿舍的大長桌上,擺著很多常用的東西,瓷水杯,和各種顏色的開水壺,還纏著頭髮的頭繩到處都是,一面綠色的鏡子,也垂立在大方桌上。
這個工廠工作的工人,女人們平日裡素面朝天埋頭工作,連個口罩都不帶。
有時候,廠裡氣味難聞了,就只能佯裝習慣。
誰還有心思,在臉上擦點油,或者說起來描描眉毛,吐個口紅。
張小紅很久沒有照鏡子了,此時心情複雜,她猶豫了半晌拿起鏡子,鏡中的女子瘦骨嶙峋,面部駭人,眼窩都漸漸陷了進去。
她被自己的模樣嚇了一跳,尖叫著一聲把鏡子給扔了出去。
宿舍的大門被開啟,抱著洗衣盆進來的女人皺著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嫌惡一般,操著一口方言罵罵咧咧。
“扯瘋!一天盡扯瘋!”
張小紅顫抖的手摸上自己的臉頰,曾經飽滿紅潤的面板,已然不見,觸感仿若是摸到了一張粗糙的人皮...架在一副骨架上....
她回過神來,惡狠狠瞪了說話的女人一眼。
她作勢就要往那個女人面前衝過去,大聲說道“你說誰瘋?說誰瘋?”
那個女人被張小紅的陣仗嚇了一跳,縮了縮頭,隨即又怕自己氣勢弱了幾分,順手把洗衣服的塑膠盆拿在手中,咬牙道“我說你了嗎?”龜兒瘋婆子。
最後那句她小聲在心裡說的。
這個女人不正常,當初剛來場裡的時候,那麼多男的追她,說她長得好,又是個獨身的女人,無依無靠的。
就連廠裡的車間主任也對她溫柔幾分。
誰知這個女的誰也看不起,沉默寡言的,好像跟誰說幾句話,就會少幾塊肉。
結果激起了更多男人的興趣,她們這些女的,自然不羨慕也不嫉妒,好多出來打工的,都有家庭,賺錢肯定是主要目的。
她們就是看不慣這個女的,看起來一副結過婚的模樣,還隨時“勾搭”男人。
她可完全忘記了,張小紅就是因為愛搭不理,才讓男人前仆後繼的。
張小紅是個有病的女人,她基本上都不怎麼吃飯。
明明做了大半天的活,放飯的時候,都是最開心的時候。
有一次,還有一個二傻子把自己好不容易搶到的雞肉端給張小紅,張小紅當場就變了臉色,叫囂著讓那個男的滾遠點。
什麼雞鴨,她統統都不吃。
沒那個命,吃不來好東西。
現在瘦得跟個鬼一樣,再照鏡子,還不得自己把自己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