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後風聲吹來時,萬玉深恍惚了一下。他聽不見聲音,只覺得肩膀忽然一疼,可那疼實在太微弱,尚不敵心口的萬分之一,幾乎算是不痛不癢。
身體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抬肘回擊,身後幾乎有人倒下,又有人撲上來。
萬玉深閉了閉眼。
太疼了。
疼得他無所適從。
心底有個聲音緩緩升起:你白活了。
你回來做什麼?
人都沒了,你回來有什麼意義呢?
……誰?萬玉深想,誰沒了?
林青殺紅了眼,一腳踹開右側撲來的禁軍,一手向左橫削出去,空出來一隻手重重地拍上了萬玉深的後背。
——“將軍!”
震耳欲聾。萬玉深聽清了,然後一瞬間,所有聲音又回到了耳邊。
……是穀雨沒了。他想。
這認知終究還是砸進了他身體裡,然後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林青背靠著他,瞪著著周圍蠢蠢欲動的禁軍,一偏臉聲音略帶哽咽:“將軍!哥!咱別想了,啊?”
萬玉深輕輕抬起手中的劍,啞著嗓子道:“站遠一點。”
林青一怔:“啊?”
話音剛落,他忽然察覺到一股極強的氣勢,彷彿是厚重的悲傷裹挾著強烈的殺意,從背後那人身上緩緩騰起。
林青跟隨他多年,默契程度無人能及,見狀立刻閃身躲到一邊。
他一走,萬玉深的後背再次露了出來,幾個肌肉虯結的禁軍立刻又發狂地撲上來。
然後萬玉深出劍了。
長劍在手中嗡鳴震顫,他原地旋身,劍刃瞬間割開空氣,開合出一陣勁風。林青只覺得耀眼的銀光一閃而過,而後那些瘋狗便齊齊破了咽喉!
傅千引解決了麻煩趕過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的劍法師從萬玉深,在場沒有人比他更熟悉——臨風劍法,無人能及的最後一式,想不到是在這樣的境況下,被他參透了。
但如果可以,他希望萬玉深永遠沒這個機會破解第十式。
萬玉深出了第一劍之後就再無剋制,真正成了戰場上那具殺人神兵,沒有痛感,沒有遲疑,唯有殺戮。他面色冷沉,黑色武袍的衣擺在風中捲起,出手精確無比,劍鋒過處必留致命傷痕。
他身影同劍影融為一體,眨眼間就放倒了□□個人。
蕭長衾面色陰沉地看著他,朝他身邊的侍衛打了個眼色。隨後,太子身邊最後護著的幾十個人同時暴起,目標只有萬玉深一個!
將軍面不改色,單槍匹馬闖入敵陣。
林青和傅千引帶著人從外圍突擊,可那群人好像瘋了一般,毫不介意腹背受傷,拼了命要置萬玉深於死地。
萬玉深置身其中,幾十把刀尖壓下,刀光密不透風地罩著他,身上立刻被劃出了無數刀傷。可他彷彿感受不到疼一般,手中的劍從未停下,頭臉、身上滿是自己和別人的血。
這樣喘不上氣的壓抑和絕望,上輩子他曾經嘗過。
一著不慎,萬家滿門抄斬,從後廚大娘到老將軍無一例外。他以一人之力護整座將軍府,最後死得毫無懸念。
上一世他沒護好穀雨。
包圍圈一點一點縮小,踩在別人的屍體上,禁軍血紅的眼睛和青黑的臉色漸漸逼近,終於有一人惡狠狠咬上了萬玉深的肩膀,捏著手裡的刀便向他心口戳去。
萬玉深斜過身手臂一擋,手背上甲片接住刀刃,應聲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