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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王爺!”
長長的布條自城牆上懸掛而下, 上面只有血跡斑斑的四個大字——“我、兒、慘、死”。
那是一個母親的泣血控訴。
淳樸熱烈的老百姓們, 抓著手裡的血書, 好像被燙著了一般,胸中憤憤不平徹底燒成了不共戴天。
——“諸位。”
一道聲音忽然越眾而出,清亮平淡,卻穩穩地傳到所有人耳邊。
有人認出他來,立刻呼啦一下給他讓出條通道來, “殿下!”
“世子殿下!”
傅千引面沉如水, 朝周圍讓開的眾人點點頭, 脊背挺直如松,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了人群最前, 迎著沉默的宮門。
“……我父親在江北鞠躬盡瘁, 事必躬親, 先後解決了幾萬百姓的吃住,江北再無流民, ”傅千引一字一句道, “在場諸位, 又自江北一路護送至此的,我替我父親謝謝大家。”
說完他站直身子, 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
經他一提,人們更是念及寧親王的好,想起他這些年為老百姓做的事,眼前卻被關進大牢裡和老鼠作伴,紛紛氣得眼眶通紅。
傅千引行過禮, 抬起頭,眼神如刀,對著禁軍緩緩質問道:“我鬥膽問一句,寧王因何入獄?因為他沒能帶回江南女子,供皇帝陛下賞玩嗎?”
禁軍統領捏著手裡的刀,掌心滲出越來越多的汗水,滑得近乎抓不住。
“可百姓呢?天災之時,江北大片饑饉,易子相食,江北誰家姑娘堪採?”傅千引傲立如松,眼中滿是傷痛,字字句句鏗鏘如鐘,“寧王有什麼錯?”
有什麼錯呢?
為蒼生奔走的人一朝沉入詔獄,踏踏實實種地過活的小農被課稅壓得喘不過氣,十年寒窗苦讀抵不過他人祖上蔭庇,含辛茹苦養大的閨女在深宮裡蹉跎至死。
都是苦於命運的人……有什麼錯呢?
他們都沒錯,那誰錯了?
是高高在上的那個人錯了!
傅千引的話點燃了他們心中壓抑得近乎隱匿的不滿,連著方才的憤怒一起,徹底燒出了反抗的滔天火焰。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別跟他們廢話,沖進去!”
“沖進去!”
“跟狗皇帝拼了!”
一時人人響應,高振手臂,迎著禁軍們一排鋥亮的尖刀,畏縮又勇敢地邁開了腳步……一如歷史軌跡中,每一次的揭竿而起。
禁軍迫於千百人的氣勢,竟被逼得向後退去。
“吵什麼!往後退!”
“再往前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傅千引巋然立在人群中,像是一根精神支柱,無聲地給人以勇氣。
在人群最後,萬玉深身著一襲玄色戰袍,面如冷玉。他看著漸漸亢奮的人群,打了個手勢。身後隱藏在人群中的萬兵立刻會意,左右分出兩支,隱蔽地混入人流之中,漸漸擠到了最前端,和禁軍相對。
兩方的互相試探終究有個頭,相隔的距離一點點縮短,終於有人一腳踩過了危險的邊界,以血肉之軀迎上了皇權冰冷的刀尖。
有人流血,有人驚呼,有人憤怒地揮起拳頭。
……暴動開始了。
萬玉深眸色轉深,抽出腰間的劍,低聲道:“我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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