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正的狼王之子。哪怕他禮貌謙和,會用成語,長得也頗英俊,骨子裡卻六親不認,沒有正常人的感情。
這麼一個人間禍害,留著他才是對大安最有利的。
萬玉深一抬手,周圍將士停住腳步,他看了格勒一眼,轉身往回走,“後會有期。”
“哎——”格勒簡直無奈了,從懷裡摸出個東西,叫住他,“萬將軍!”
萬玉深半回過神,揚手接過他拋來的東西。
“十幾年前我從十部逃出來,到西涼關外,縮在城牆底下,不是餓死就是凍死,”格勒笑了笑,眼神緬懷,“可我遇見了一個人,給我一塊饃,一件外袍,我既沒餓死,也沒凍死,還跟著他學了一個月的成語。”
萬玉深長眉下眼光深黑,低頭看著眼手中溫涼的東西,沒有打斷他。
“他走之前給我留下這塊玉,後來我遍訪中原,以為大海撈針,根本找不著恩人……沒想到恩人聲名遠揚,一打聽就知道了。”
萬玉深心下了然,低低嘆了聲,把玉佩反過來,拇指蹭過角落上的刻字。
“恩人姓蕭。”格勒輕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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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蔫頭耷腦地坐在馬上,伸手輕輕揪著黑馬的鬃毛。林青原本執著韁繩,忽然小聲叫她:“嫂子嫂子,將軍來了!”
穀雨一精神,立刻在馬背上端莊坐好,目不斜視等他走過去。
不料萬玉深大步走過來,直接從林青手中接過韁繩,穀雨這才知道這匹黑馬是萬玉深的,登時有點緊張。
林青沖她眨了眨眼,然後功成身退地走到了一邊。
萬玉深沒有看她,利落地翻上馬來,穀雨就坐進了他的懷裡。
他穿著甲,很堅硬的觸感,穀雨不敢靠實了。她垂下眼睛,明明走了一路來見他,明明此時近得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聲,她卻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萬玉深吸了口氣,緩緩撥出來,低頭看垂著眼皮萎靡的樣子,只道:“抓穩了。”
聲音也是冷的。
穀雨嘴一撇,覺得沮喪又委屈,“抓哪兒啊?”
聲音細小,帶著些微怒意。她說話時的氣息掃過萬玉深的脖頸,將軍手臂肌肉登時一緊,險些就要心軟。
他低頭又看一眼,“抓我。”
穀雨心裡有氣,一手敷衍地搭上他的胳膊,還沒抓穩那人便一夾馬腹。黑馬習慣性揚起前蹄,穀雨嚇得叫了一聲,立刻摟住了萬玉深的脖子。
“抱緊了。”
風聲中他的聲音擦過側臉,無奈速度太快太顛簸,她只要緊緊摟住萬玉深,幾乎整個人都縮排他懷裡。
將軍縱馬在前,臉色依舊不好看,只是眼中的堅冰消融了些,隱隱透出一絲笑意。
回了營地,萬玉深抱她下馬,然後一言不發拉著她的手腕向大帳走。
周圍很快有人發現,不敢上前,紛紛往這邊看。笑意都是友好的,可穀雨還是覺得窘迫,幾次想掙開他的鉗制,但不能撼動分毫。
一路被扯著進了那頂最大的主帳,萬玉深才稍微松開了手。
穀雨立刻甩開他,一跺腳指著他:“你……”
她話還沒說完,萬玉深忽然轉過身覆了上來,穀雨往後一退,被壓在了櫃子和他之間。鼻息間驟然是他的味道,混合著身上鐵衣的淡淡鏽味,說不好好聞,但穀雨並不討厭。
萬玉深眼眸黑沉,眼神不曾離開她的臉,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幾乎鼻尖相抵。
半晌後,萬玉深才剋制地松開她一點,壓著聲音道:“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他一說這個,穀雨立刻蔫了下去:“……知道。”
她垂下眼的時候,白皙臉龐上,眼下青黑便格外明顯。剛才靠在他懷裡時便能感覺到她清減了許多,現在仔細看著,連下巴都只剩一個尖兒了。
將軍壓下去的怒火又有上湧的趨勢,他單臂禁錮在她腰後,一手用力蹭了蹭她唇角的面板:“這一路不好走,吃不好睡不好,你來做什麼?不是說好了在家等著我嗎?”
穀雨眼睫顫了顫,然後一點點抬起眼,瞳孔中聚著點水光,看起來有些可憐。
“對不起……”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想來陪你過個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