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麼不巧呢?
她才剛剛撥開一層一層的霧,終於找到自己藏在盡頭不安跳動著的那顆心,小心翼翼想捧起來確認一下……可讓她心跳的人就要走了。
穀雨知道他乃一國之將,本該衛國戍邊。蠻子迫害大安無辜百姓,而萬小將軍徵戰多年,餘威震於殊俗,他一去,能把蠻子殺得片甲不留,多麼大快人心。
可她一點都不快。
不開心,又不想像個蠻不講理的人,礙手礙腳地擾了正事,只好躲起來。
西涼……好遠啊。她這一生走過最遠的距離,是臨川到京都。這一去西涼,跨大山大河,要多久才能再見呢?
穀雨一直躲到晚上,自斟自酌的小酒壺喝空了,她晃晃悠悠地翻下屋簷,踩著發飄的腳步,回了房中。
一進門,萬玉深的視線便追了過來,跟著她的動作。
穀雨不知道說什麼好,害怕自己一張口說出什麼喪氣話,有損行軍士氣,於是幹脆不看他,抿著嘴自去洗漱。
“穀雨。”
萬玉深在屏風後,燈影橫照,勾出高大修長的人影。
“我明早要走了。”
穀雨捏著發尖,半晌後才應了一聲:“那你……早點歇下吧。”
那邊沒了聲音,穀雨咬咬嘴唇,收拾好自己,低著頭從屏風後走出來,剛踏出一步,手腕便被人緊緊攥住。
她驚呼一聲,人就被圈在屏風和他之間,將軍低沉的聲音壓下來:“沒什麼要和我說的?”
被他溫熱的鼻息一掃,穀雨鼻尖皺了皺,險些把心裡藏著話說出來……可她到底不能這樣自私。
於是努力睜著一雙杏眼,微微含著水意,悶悶地說:“我等將軍凱旋而歸。”
萬玉深把人禁錮在懷裡,垂眸凝視她許久,才微微湊過去:“……那你不要亂跑,乖乖等我。”
他越來越近,穀雨下意識縮了縮,以為他又要親上來。可最後將軍只是在她發頂留了個吻,伴著一聲低嘆:“睡吧。”
穀雨又早早地鑽進被窩裡。
可這一夜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她又不敢翻動得太厲害,房間裡另一道呼吸平緩而均勻,他明天要趕那麼長的路,穀雨不敢吵他。
忍了半宿,她徹底趕跑了最後一絲睏意,整個人清醒過來。
她轉過頭盯著黑暗中那道身影,半晌後悄悄從床上下來,連鞋又不敢趿上,赤腳踩地,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他床邊,蹲下了。
那雙過分鋒利又時常冰冷的眼睛闔上,他平靜的面容便顯出一絲溫和的英俊來。說到底這人的五官也是極為英俊的,只不過氣質過於冷冽,總讓人忽略了他眉目的清俊。
看一眼少一眼了,穀雨撇著嘴想,就多看兩眼吧。
他的鼻樑又挺又高,一路向下,嘴唇偏薄,看著總有股涼意,可實際上……是溫熱的。
穀雨眨巴著眼看他,半晌後小聲道:“哎……你早點回來好不好。”
聲音低到近乎聽不見,彷彿是說給自己聽。
“……我不想等你太久啊。”
“我有話想說來著。”
穀雨尖尖的下巴戳在他的榻沿上,和他的臉極近。
她又看了一會兒,心頭生出一股描述不清的酸來,於是拍了拍膝蓋站起來:“……算啦。”
可她剛一起身,手腕忽然被人精準地握住,然後一陣天旋地轉,轉眼間她的背抵在床榻上,整個人被結實地壓著……眼前是萬玉深如墨的瞳色。
“……現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