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兒個怎麼到妾身這裡來了?”
萬貴妃喚來宮女:“前兒陛下賞的六安瓜片,沏來給殿下嘗嘗。”
提起乾安帝,蕭長衾的臉上適時露出哀色:“能在貴妃娘娘這兒嘗到父皇喜歡的茶,也算不枉此行了。”
貴妃不甘落後,霎時紅了眼眶,顫聲道:“陛下他……”
蕭長衾一擺手:“到底傷了身,現在郭先生陪在一邊,每日用藥材吊著。過些日子我去護國寺一趟,為父皇求個平安。”
萬貴妃心下一動,心說不叫太醫守著,叫那個神神叨叨的道士在一邊看著,能有什麼用?
皇家權力角逐,人心幽微,眼看那老皇帝真快要不行了,萬貴妃這幾天都在暗中謀劃往後的事。蕭長衾冠年便已立儲,剩下的幾個皇子都還小,唯有寧王呼聲若是沒有意外,他便是新帝。
而她進宮奪寵,蕭長衾絕對談不上多待見她,在這種時候主動找她……萬貴妃不由地打起了十萬個小心。
她心裡沉吟,面上卻是一片動容,感佩道:“太子殿下有心了。”
兩人寒暄了幾趟,始終沒切入正題,萬貴妃正疑惑,便聽蕭長衾不經意似的提起:“說起來,那日宮宴,貴妃娘娘可見到自己的弟妹了?”
萬貴妃描得細細的眉一挑,道:“見著了,沒顧上叫來聊聊——不過我看那丫頭還和小時候差不多,精怪得很。”
蕭長衾淡淡一笑,接過宮女遞上來的六安瓜片,輕嗅茶香:“好茶。”
萬貴妃笑道:“太子殿下喜歡就好。”
蕭長衾的臉被氤氳的白氣半遮擋著,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聽得見低低的聲音:“我見貴妃娘娘也不大中意這個弟妹,萬將軍本人多年前就明確表明了不喜。”
萬貴妃眉尖一挑,心說就她來看,萬玉深可不是不喜歡的樣子啊。
“而依我所看,穀雨也並不傾心於令弟,他們倆卻生湊到了一起,實在是讓人難過,”蕭長衾看向貴妃,“可賢妃的弟弟剛剛迎娶了戶部侍郎家的千金,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兩相一比較,娘娘這邊便顯得不那麼如意了。”
萬貴妃臉色一僵,塗著鮮紅丹蔻的手指狠狠掐進了肉裡。
蕭長衾飲了口茶,悠悠笑道:“而我恰好又得了個信,對娘娘極為不利。”
萬貴妃神色一緊:“什麼信?”
蕭長衾悠然一笑:“賢妃娘娘,有喜了。”
萬貴妃臉色瞬間煞白,身子軟軟往後一靠,再維持不了儀態。
無嗣是她最大的不安,試過禦用的民間的無數法子,都沒法讓她這不爭氣的肚子挺起來。好在自她入宮以來,皇帝獨寵貴妃,其他妃子也都沒什麼動靜。
沒想到何清月那個賤人竟懷了龍種!
深宮裡的女人,唯一能依仗的唯有子嗣。而今老皇帝眼看要不好,往後她一無聖寵,二無後代,還不被壓得死死的?
蕭長衾把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微笑放下茶盞,依舊是那張溫和笑臉:“聽聞將軍府趙老夫人一直中意阮侍郎家的小姐,若這門親事可成,對貴妃娘娘不是好事嗎?”
萬貴妃到底宮心已久,知道這紅牆之內絕對沒有平白的好事,目光深深地問他:“促成這門親事,對太子殿下有何好處呢?”
蕭長衾站起身,蓋上那盞只喝了一口的茶:“我開心。”
將軍府的院裡,阮瑩念著貴妃娘娘的囑託,鼓起勇氣道:“娘娘說……上次也沒顧得上和谷小姐好好聊聊,這次想叫你們再進宮一趟,沒外人。”
沒外人……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阮瑩原本幾乎已經心灰意冷了,她可以讓老夫人待她如親生,她可以在庶務上事事處理得比穀雨好,她可以出入京城高門扮好大家閨秀,可只要穀雨在,萬玉深就永遠不會看她一眼。
不,就算穀雨不在,他不也不會看她。
阮瑩不知道是為什麼,萬玉深待家中下人都比對她溫和,一看見卻她好像要刻意迴避似的,冷淡得像塊不會融化的冰。
她在京城有家,卻天天賴在將軍府裡,等了又等,始終沒等到萬玉深那真新鮮勁兒過去,終於不甘地發現,她的玉深哥哥對那個人似乎不只是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