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玉深皺起眉。
他記得自己年少無知時是說過這句話,可是……
穀雨實在忍不下去,猛地甩開萬玉深的手,轉身大步走開。
惱羞成怒倒還是其次,她覺得自己如果再多待一會兒,可能會忍不住炸成一朵煙花,誤傷他人。
長月焦急地喊了一聲:“小雨!”
萬玉深一怔,立刻伸手去夠她。他直覺今夜有什麼事要發生,不敢讓穀雨離他太遠,原本是打算帶去和皇帝貴妃打個招呼便打道回府的。
但穀雨向著人群裡一鑽,身形靈巧,萬玉深竟沒抓住她的手。
穀雨跺著地穿過海棠樹和萬花叢,正要跨出第一道拱門,門外忽然湧進來一群翠色煙衫的舞女,一個個巧笑倩兮,抱著琵琶手鼓,團團穿門而過,正好堵住穀雨的去路。
乾安帝一見她們,渾濁的老眼中露出興奮的光,招手道:“來,快過來叫朕瞧瞧!”
一水兒的淮河姑娘,嗓音和腰肢一樣細軟,輕聲慢語之下,勾得乾安帝飄飄欲仙。
他粗重地喘息幾聲,一勾指尖,大太監立刻捧上一隻藥盒。老皇帝掰開蓋子,從裡邊摸了顆丹送入口中,過了片刻那口氣才順過來。
然後他往後一靠,半壓著貴妃柔軟的身子,朝舞女們點點頭:“讓朕見見你們的本事。”
舞女們巧笑稱是,奏樂聲響起,翠色的裙裾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的弧度,容顏便如綠葉上的嬌花,美不勝收。老皇帝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們看,連身邊的貴妃都忘到了腦後。
託舞女的福,萬玉深總算追上穀雨,大手一勾攥住她的手:“別亂跑。”
穀雨羞恥得冒煙,周圍彷彿有無數視線追著她紮,被抓住之後那感覺更甚,當即掙紮起來。
可她整個人都籠在對方的身影裡,像只受困的雛鳥,怎麼掙紮都顯得力不從心。
萬玉深執刀劍的手,怕用力弄疼了她,只好小心地攏住她肩膀往角落裡帶,無奈地低聲問:“鬧什麼?”
鬧什麼?
因為太丟人了,因為喜歡過他這麼個眼瘸的玩意兒,因為即便她終於走出了這個人的深坑,最後卻還是窮途末路地跌進他手裡。
好慘。
穀雨鼻翼一抽,忽然委屈起來,可她向來是個色厲內荏的人,一委屈就發了狠,撩起鞋尖照著將軍踢了一腳。
不疼,萬玉深卻因為無法掌控她而生出了一絲煩躁,幹脆長臂一伸把人圈了起來,抵著她得耳朵尖低喝一句:“別鬧!”
又被兇了。
穀雨“嗚”了一聲,臉被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還帶著狠,一字一句地控訴:“我、討、厭、你。”
這邊是方才傅千引藏身的地方,沒什麼人,將軍在夜色裡捏了捏她的耳朵,低聲道:“我知道。”
穀雨抽了抽鼻子,見對方毫無感覺,更難過了:“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萬玉深把她拉開一點,露出小小的一張臉。她睫毛微濕,低垂著不看他,鼻尖透出淡淡的紅。此處無燈,唯有月光,她的臉上流轉著微弱的熒光,將軍心裡一動,忽然非常……想親她。
“我知道,”萬玉深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朦朧的醉意,“但是討厭也好,你是我的了。”
穀雨一怔,忽地抬起臉。
她眼中含著水,茫然的樣子像朵待採的花,萬玉深眼神一暗,慢慢湊近她的臉。
遠處笙歌曼舞,靡靡之音,都化作這個角落裡的背景音。穀雨睜大了眼,感受到對方越來越近的灼熱鼻息,嚇得不敢動。
他他他他這是要幹嘛?
萬玉深極近地看著她,半晌後無奈地低笑出聲:“穀雨,閉眼。”
穀雨大腦停轉,根本無法思考,那一瞬間竟然下意識地聽話閉上眼。
然後隱約知道要發生的事並沒有發生,她閉著眼,忽然聽見了一道破空之聲。
萬玉深的神色頓時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