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已經感受不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府上也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她還要跪多久。朝華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捂著嘴哭,她在將軍府就像一隻小螞蟻,根本不敢為主子求情。
穀雨看著手背上圓圓的一滴液體,愣了愣——我哭了?
她抬起頭,忽然,臉上又“啪嗒”一聲。
隨後越來越多的水滴落下來,原來是下雨了。
這雨來得莫名,又快又急,很快便下大了。穀雨跪在雨中,全身狼狽地濕透,衣服緊貼在身上,汨汨地淌著水。
這時,堂屋中忽然走出一人,撐著把油紙傘,身姿娉婷地走到穀雨面前,停下。
傘簷正好停在穀雨面前,滾落的雨水全順著傘面澆到了她的頭上。
穀雨冷笑一聲,抬起頭,在雨水中費力地睜開眼。
阮瑩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姨母讓我問你,知錯了嗎?”
這架勢,像是要比她低聲下氣地說“我知錯了”,穀雨磨了磨牙,忽然心生惡意。
她笑了一下:“你喜歡萬玉深?”
阮瑩頓時僵住了,捏著傘柄的手不斷用力,指甲泛白。
穀雨把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然後笑得更加燦爛:“那真是抱歉了。”
雨幕下少女的臉被浸濕,露出白皙盈潤的整張臉,明明狼狽不堪,睫毛都濕漉漉地趴下來,可那笑容晃得人眼疼,像是雨中盛開的花,真真明豔動人。
阮瑩嘴唇哆嗦,再也忍不住滿腔嫉恨:“你以為你嫁給他就贏了?你還沒看清形勢嗎,姨母根本不喜歡你,她一定會把你送走!你以為玉深哥哥有多喜歡你?他只圖一時新鮮罷了!”
平心而論,穀雨認為她說的有理。萬玉深絕對沒多喜歡她,而她在完成任務之後也會離開這裡。
但是,穀雨心中還是騰起一股所有物被人惦記的不快,於是她嘴角彎得更明顯,笑吟吟道:“這樣啊,那他什麼時候能圖你這口新鮮呀?或者——你對他來說還新鮮嗎?”
她雖然尖牙利嘴,但還從沒對姑娘這麼說過話,這次實在是被欺負狠了。話說出口,看著對方瞬間慘白的臉色,心中升起一股扭曲的痛快。
阮瑩身形一晃,被她直直戳中了心中的痛處,怒急攻心,右手揚起就要甩下去。
穀雨盯著她,心想:只要你敢打下來,我就跟你玩命。
就在她的手揮到一半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阮瑩。”
含著隱忍的怒氣,冷得像一條冰錐,把人釘在原地。
阮瑩一抖,立刻收回手背在身後:“玉、玉深哥哥!”
萬玉深已經大步走上前,看都沒看她一眼,低頭看了看穀雨狼狽的模樣,一言不發地勾住她的膝蓋,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嘶——”穀雨立刻皺起眉,被牽動了全身疼痛的肌肉,“你能不能輕點!”
萬玉深渾身暴虐的怒火一頓,輕輕換了個姿勢,讓她靠在自己懷裡,腳下步子不停:“忍一忍,回去給你上藥。”
穀雨一點都不想安生,也不想讓他安生,在他懷裡扭了扭:“我不……”
萬玉深沉著臉,用力把她往懷裡一壓:“別動!”
他利劍一般的目光射向堂屋之中,陰影下老夫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像是沒有看見。
穀雨仰頭看他,下頜繃成一條堅硬的弧度,唇角抿起,硬挺的眉毛皺著,眼中似乎滿是不耐煩。
跪的是我,你生什麼氣?
穀雨這樣一想,忽然很委屈。
她現在渾身疼,膝蓋像是被人割了一樣,還被人連環羞辱,萬玉深還兇她。
她眼底一熱,心裡的委屈像是決堤的湖水,不知洩去哪裡,於是轉過頭,惡狠狠地咬住了萬玉深的胸口。
萬玉深倒吸一口氣,低頭看她紅著眼圈發狠咬他,白玉般的鼻頭戳在他胸口上,可憐巴巴的。
他心裡的怒火好像也被她咬散,露出了藏在底下的心疼。萬玉深抱著她,嘆了口氣:“還有力氣咬我,怎麼不反抗?”
他這句話裡的縱容太明顯,穀雨的嘴下意識鬆了鬆。
“讓你跪你就跪,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