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門的隔音效果很一般, 嘩啦啦的水聲和嘹亮的歌聲同時傳出來, 正好能緩和客廳裡此刻尷尬的氛圍。
岑箏迅速換好了正常的衣褲從臥室裡走出來,在宋厭歡旁邊坐下, 隨手拿起茶幾上的石榴用小刀切開, 剝進碗中。
“你多吃點水果……”岑箏尷尬地咳嗽兩聲, 說話很輕,“不然換季又要生病。”
宋厭歡聽著這熟悉的腔調, 卻是另一個人的嗓音, 頓時肩膀打了個哆嗦。
“我跟你一起剝。”他趕緊從桌上拿起另外半顆石榴,笨拙地把顆粒摳進碗裡。
兩個人又是半分鐘都不說話, 只用餘光悄悄瞄幾眼對方。
還是岑箏率先放下了一點心理包袱, 主動問宋厭歡:“這學期去上課了嗎?”
“沒呢……”宋厭歡聽到這嚴肅的口吻後, 心裡又開始發怵。
然而他沒想到,岑箏沉默幾秒後卻說:“不去就不去吧,趁青春期沒過,玩痛快點好。”
宋厭歡一時間都判斷不出來他是認真的還是說反話了。
“我下禮拜就去學校。”他指尖磨蹭著冰涼的碗邊, “我這學期沒接戲, 所以就, 還是能上課的。”
他說完匆匆看了眼岑箏,又再次低下了頭。
宋厭歡盯著小半碗晶瑩剔透的紅石榴籽,低聲詢問岑箏:“我能拿去給他吃點嗎?”
要不是他突然提起,岑箏都忘了霍蟬正在自家陽臺上抽煙呢,他只好漫不經心地沖宋厭歡“嗯”了一聲。
宋厭歡暗自鬆了口氣,端著碗去陽臺, 碰了碰霍蟬的手臂。
霍蟬轉頭看他,又順便望了眼客廳的方向,把碗接過來,問道:“他像嗎?”
宋厭歡閉嘴點頭。
霍蟬輕笑起來,把煙卷碾滅丟進紙簍裡,小聲對他說:“這下你開心點了嗎?”
宋厭歡卻忽然嘆口氣。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了,好像是失去了一個朋友。”宋厭歡有些沮喪,“我說不清楚,我腦子好亂,可是我又很想跟他說話。”
霍蟬伸手湊到宋厭歡的臉頰,拇指剛想蹭對方的眼眶,卻看見他自己先閉上眼,把眼淚忍回去了。
宋厭歡深呼吸,睜開眼看著霍蟬,皺眉問他:“你說我現在該叫他什麼呢?”
“你應該想,你現在應該稱呼‘他倆’什麼呢?”霍蟬嘴角彎彎翹起,手掌親暱地摩挲著宋厭歡的側臉,煞有介事地思索,“是該叫岑箏嫂子呢,還是該叫吳墨姐夫呢?”
宋厭歡馬上瞪了他一眼,抬起腿懟了下霍蟬的膝蓋。
不過也多靠霍蟬突然不正經地轉移話題,宋厭歡的情緒總算有所上浮,說話的口吻也自然許多。他回到岑箏旁邊坐下,抓了一小把石榴放嘴裡嚼,汁水甜美解渴。
“我看見網上的宣傳了,你的新戲。”宋厭歡偶爾持續地看幾秒岑箏,然後又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挺,挺好看的!這種風格我沒、沒怎麼見過別人有呢,哈哈,哈……嗯。”
岑箏白皙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緋紅,他順著宋厭歡的話點頭,底氣不足地解釋:“有時候表演,也想路子野一點。”
“嗯嗯,我知道你沒問題。”宋厭歡咧嘴幹笑,趕緊把剩下的石榴籽倒進嘴裡。
兩人之間的氣氛總是保持微妙的尷尬,心照不宣地對最重要的關系避而不談,可言語中卻又總是模稜兩可的態度暗示對方什麼。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聊天的內容逐漸多了起來,勉強營造出表面融洽。
直到浴室裡的水聲和歌聲都停了,他們倆又慢慢安靜下來。
門一開,熱氣隨著身材高大的人影一起湧出,吳墨頭發濕漉漉地撩起來,毫無保留地露出自己英氣俊逸的五官。
他裹緊身上的長浴袍,若無其事地走到茶幾前,拿出桌面下的吹風機,抬頭問了岑箏一句:“我能在這兒吹嗎?我怕在浴室裡觸電……”
岑箏點頭允許。
吳墨接上插頭後,就蹲在地板上隨意撥亂自己的發絲,強烈的噪音之下也沒人能繼續說話,反而讓岑箏獲得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