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送他一幅畫,那幅畫你知道的,你看過無數遍了。……畫了在江邊一起看夕陽,我當時對愛情的想象就是那麼簡單,我畫了很多幅,最終挑了一張最滿意的,小心翼翼包起來,放進書包裡的時候還在許願,希望他看見這幅畫就能明白我的心意,希望他就算不接受也能拒絕得委婉一點,不要讓我太難堪……”
“可是沒想到,”杜可苦笑,“沒想到第二天,我甚至沒能走到他面前。”
“4月7號那天,我醒得很早,又興奮又忐忑,出門騎車直奔江家,前一天晚上下了雨,那天早上是雨後初晴的好天氣,我騎車經過的街道上,到處鋪滿了木棉花。走到一條僻靜的小道,我看見馬路上有一隻被撞傷了的小狗,它倒在車來車往的地上起不來,身下有一灘血,我把車放在路邊過去看……就在這時候,有一輛車開過我身邊,我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呢,車門一開伸出兩隻手,就把我給拖了上去。”
他的人生,就在那一刻,被徹底地改變了。
像一條小魚被卷進命運的洪流,開始一場跨越百年的遷徙。
☆、往事
而與此同時, 童維正在江起雲家裡,兩人就著窗外蒙蒙細雨,喝著杯中略有些苦澀的酒,聽江起雲講起當年的往事。
“……我有一個哥哥,是我爸跟他初戀情人生的孩子。我爸為了事業發展娶了我媽,卻又暗地裡和前情人藕斷絲連,我從小就看著我媽為了那個女人和私生子鬱郁寡歡, 我有多厭惡我爸爸,有多恨那個女人和所謂的哥哥,不用我說, 你就能明白吧?”
童維點了點頭,聽得很認真。如果沒有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酒,沒有杜可的離家出走, 江起雲怕是永遠也不會對他提起這些幽暗的往事了。
江起雲的母親憂思鬱結,悒悒而終, 江父得寸進尺,沒過多久就把他的真愛初戀和私生子接回了家,江起雲那時候只有12歲,外公外婆早已故去, 無依無靠,只能被迫和這些深惡痛絕的人生活在一起,看著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自己從名正言順的大少爺變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他當然不甘心, 而他哥哥江起正同樣不甘心,雖說現在有了父親寵愛,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而且之前十幾年都得不到父愛,背負小三私生子的罵名,如今終於揚眉吐氣,每天想的就是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把弟弟徹底踩在腳下。
這一對兄弟彷彿針尖對麥芒,從小鬧到大,對方想要的、喜愛的就是我要搶奪或者毀滅的。後面情況愈演愈烈,從小打小鬧漸漸升級成陰謀詭計人身傷害,江父不得不管了,他的辦法簡單粗暴,就是把江起雲送出國上學。
江起雲在國外沉澱了幾年,回來之後心思愈發深沉,不再屑於和哥哥幼稚地你爭我搶,而是把精力放在了事業上,他在雲和掛職鍛煉,兢兢業業,沒用多久就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一向偏私的父親也開始對他刮目相看。
江父畢竟老了,偌大家業總是要傳承的,而這時他的真愛初戀也已經故去數年,他對兩個兒子的看法漸漸發生了改變,有意無意地流露出要把雲和交給小兒子的意思。
江起正意識到了威脅,他和父親新娶回家沒兩年的小嬌妻蘇瓊眉來眼去勾搭上了,他們狼狽為奸,密謀除掉江起雲,獨佔家産。
那次的車禍事件就是他們策劃的,但因為杜可的意外介入,江起雲得救了。
江起雲傷愈出院之後,一面忍不住相思,把杜可請到他家裡當家教,和他保持若即若離的關系,另一方面,繼續和哥哥明裡暗裡地爭鬥,調查車禍事件幕後的真相。
一開始江起正對這個每週出現一次的小家教並沒在意,他想也許是沒有朋友的弟弟隨便給自己找了個玩伴,直到他發現蘇瓊對杜可青眼有加,關懷備至,他才開始留心起杜可來。
還因為這個,跟蘇瓊吵過兩次,說她水性楊花,不知檢點。
這一留心起來,他就發現真正有意思的地方不在於蘇瓊對小鮮肉多看的那幾眼,而在於江起雲對這個小家教的態度。
他越觀察,越是發現江起雲對杜可很不一般,雖然表面上,他依然一副冷淡倨傲的態度,但細節上對杜可的關心,還有那種初次喜歡一個人時亮到發光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江起雲會盡量把每個週六上午的時間都空出來,為此不惜週五通宵加班,而每到週六早晨,他就開始心不在焉,吃早飯的時候都要不時望向門邊或是看著手機,杜可一到,他就高興得像個得償所願的孩子。別人看不起來,江起正卻一絲一毫也沒放過,這麼多年你來我往,他對這個弟弟的脾氣秉性簡直不能更瞭解,他知道能讓江起雲微微揚一下嘴角的事,要是放到別人身上,那肯定要歡呼雀躍了。
他還發現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弟弟,居然會親自為了小家教下廚切水果,家裡沒人的時候,還會留下他和他一起做飯吃,他會不動聲色地準備杜可愛喝的檸檬茶,還悄悄把洗發水沐浴露都換成了薄荷味。
杜可走時,他會短暫的悵然若失,接下來兩三天元氣滿滿,可到了大約週三,又開始神思不屬地想念。他開始更加註重衣著打扮,偶爾還會在鏡子前擺pose做鬼臉,神情有些自戀。他刷社交網路的時間多了起來,偶爾還會講幾句最新的梗和流行語……
這些改變悄然發生,都被江起正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再一調查,原來意外救了江起雲一命的正是這個杜可。
沒過多久,江起正又看到一件事,這件事讓他徹底明白了杜可在弟弟心中的分量,他終於找到江起雲的軟肋了。
那個週六,他上午出門,中午回家取點東西,經過江起雲書房,見門是虛掩著的,便湊上去偷看。
明媚春陽光照滿室,杜可頭趴在桌子上好像是睡著了,陽光撒在他頭發上和側頰上,點點碎金斑駁閃亮,江起雲手肘撐在桌面,託著下巴認真地看著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明亮。
看了一會兒,他輕輕俯下身,嘴唇若即若離地碰觸杜可的側臉,然後又飛快地躲開了,動作那樣溫柔繾綣小心翼翼,像是在碰觸一件覬覦已久卻又害怕玷汙的寶物,既想得到,又害怕自己配不上,會失去。
呵呵。江起正在心裡嘲笑,想不到啊想不到,冷若冰霜淡漠驕傲的弟弟,也有這樣糾結敏感充滿了少女心的時刻。
如果這都不是愛,江起正想不到弟弟還會怎樣表達愛了。
很快就到了2018年的春天,這時候同時幾件事將所有矛盾推到了爆發的時刻。
先是江父生病住院,在醫院見了公司高層以及幾個律師,似乎是在考慮退休接班以及立遺囑的事了。
而江起雲經過艱難地調查,終於掌握了江起正陰謀暗殺他的證據,同時,他還發現了哥哥和繼母蘇瓊私通勾結的事實,他準備扣押這兩個人,把證據交給父親和警方,一擊即中,徹底把江起正打壓下去,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一切準備就緒,行動即將開始的時候,本來已經好轉隨時可以出院的江父,病情卻突然急轉直下,醫生深夜通知江起雲馬上到醫院去,說是江老先生不行了,讓他過去好交代後事。
江起雲收拾了證據就往醫院趕,臨出門卻被江起正帶著人給堵了回來。
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江起正得到訊息,搶先了他一步。
江起正和蘇瓊知道事情已經敗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們高價僱傭了一個犯罪團夥,從在醫院做手腳謀害江父,到扣住江起雲,再到綁架杜可,一切都是精心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