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在醫院住了兩個月,期間委託家人找過你,想給你一筆錢算作謝禮,但你不肯收。”江起雲說。
杜可莞爾一笑:“我爸爸是醫生,我會急救還考過證,當時就是碰上了幫個小忙,當然不能收錢……只是,只是救護車來之前,有三個人想要把你帶走,有點奇怪,後來……你們家調查過嗎?”
“那次不是意外事故,是有人策劃的。”江起雲淡淡地說。
“啊?”杜可再次睜大眼睛,“是綁架勒索還是有人尋仇?破案了嗎?壞人抓到了嗎?”他一連聲問道。
“沒事了,都解決了。”江起雲的語氣微冷,像是想到什麼幽暗往事,他抱著杜可,輕拍他的後背,安撫道,“現在我們都很安全。”
其實江起雲初次見到杜可,還在那次車禍之前。
那時他剛剛回國不久,父親安排他在自家公司上班鍛煉,他每天開車下班,都會經過和平廣場,有一次他在路口等紅燈,百無聊賴之際,往廣場上看了一眼。
正好看見杜可坐在一個折疊小凳上,旁邊是一大簇怒放的紅絨花,落日餘暉斜斜灑在他身上,把他的半邊臉頰映照成一種近乎透明的橘紅色。
從江起雲的角度,看到的正是杜可沐浴在夕陽光芒中的側臉,鼻樑高挺,下巴稍尖,柔和清秀,亮得發光。
江起雲不由自主,停下了目光,男孩兒在畫板上隨手塗鴉,沒兩下又扔下畫筆,拿起了放在手邊花壇臺階上的一盒冰淇淋。
吃了兩口,又扔下冰淇淋繼續畫,這時一個清潔工走過去,把他那吃到一半的冰淇淋拿了起來。
這時綠燈亮了,但江起雲很想繼續看下去,他沒動,看著杜可叫住清潔工阿姨,又把冰淇淋要了回來。
江起雲搖搖頭,笑了,心想,他說的一定是“等等,阿姨,我還沒吃完呢!”
後面的車不耐煩地按起喇叭,江起雲這才收回視線,開過了路口。
後來他總是有意無意在那個路口稍做停留,有時候能看見杜可,看見他熱情洋溢地給人畫畫,看見他舉著炸魷魚串或者糖葫蘆吃得津津有味,看見他逗小貓小狗小朋友,和旁邊拉琴的瞎眼老頭交談。
他並沒有特殊的目的,就是覺得偶爾看看那漂亮男孩兒也算養眼,杜可在,他就看兩眼,杜可不在,他就開過去,無聊生活的一個小小調劑,不足掛齒。
這樣過了一個月,就到了車禍的那天。
那天本來是週末,可公司突然有緊急事情需要他過去處理,正趕上他自己的車在做保養,便叫家裡的司機送他,座位上的安全帶卡住了,他當時沒有在意,滿腦子想的竟然是,回趟公司正好路過和平廣場,說不定還能看見那個男孩兒呢。
其實後來再回憶起那天的情況,不管是公司臨時來的緊急電話,還是壞掉的安全帶,都透著一股陰謀的味道,只是當時的江起雲還對手足至親之間的感情抱有一點單純的幻想,他知道同父異母的哥哥江起正與他勢不兩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對方就想斬草除根了。
那天司機開著車子駛過廣場時,他確實看見了杜可,杜可正在給兩個小男孩兒畫像,兩個小孩扭來扭去,杜可耐心地跟他們說著什麼。
就在這時,變故陡生,江起雲一直看著窗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騰空而起,又怎樣重重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失去意識的剎那,他腦子裡無端冒出一個念頭,可惜了,還沒來得及跟廣場上畫畫的男孩兒說話呢。
江起雲醒來之後,醫生們告訴他,他這次受傷非常兇險,多虧了好心人第一時間給予救助,他才撐到了救護車趕到。
江起雲派人去查救他的是誰,然後他就知道了杜可的名字,也知道了救命恩人和他一直默默偷看的是同一個人。
江起雲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好像事情就應該是這樣,這不是巧合,而是命中註定。
他派人給杜可送謝禮,杜可不收,那男孩兒已經把救過人的事忘在了腦後。
江起雲有些無奈,既然杜可並不放在心上,他作為被救的一方再去冒昧打攪對方的生活,顯然並不合適。
傷愈出院之後,他恢複了原先的生活,繼續在下班的路上,默默看著杜可,不過那時候他再看杜可,就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這樣一直到第二年,2017年的春天。
……
“這麼說來,咱們倆的初吻不是剛才……”杜可的話音把江起雲從回憶中帶了出來,他在草地上翻了個身,手肘撐在綠草間,託著下巴,一臉驚喜,“我給你做人工呼吸的那一次才是我們的初吻。”
“……”江起雲捏了下他的鼻子,“你說是就是吧。”
“嘖,”杜可撇撇嘴,“真是一個讓人一言難盡的吻。”
“怎麼?”江起雲看著他。
“血味的。”杜可邊笑,邊皺了皺眉頭,“給你人工呼吸,蹭了我滿嘴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