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八月，三伏天，天氣越來越熱。
萬家園店的玻璃門全關著，室外溫度高，水汽在玻璃門上蒙了一層霧，原本就不透亮的玻璃門，顯得愈加不乾淨了。
下午沒什麼生意，王億甜坐不住，催著張阿姨跟她一塊去把門口的玻璃都擦一擦。
張阿姨看著外頭的大太陽，“哎呀，現在外頭多熱啊，等晚一點再弄。”
一直在收銀臺坐著看電視劇的梅姐也跟著附和，她拿著把小扇子扇著風，“空調製冷效果越來越差了。這客人來了，在店裡頭怎麼坐得住啊。我覺得我們店裡應該再買把大電風扇。”
這個提議得到了傳菜張阿姨的全力附和。
店長在櫃檯裡核對今天的進貨單，皺著眉頭抱怨，“每天空調從上班開到下班，一個月光電費就上千塊。天氣不好，店裡一天都賺不到這麼多錢。還裝風扇？你出錢啊！”
聽他這麼說，梅姐一臉不服氣地跟張阿姨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沒說什麼。
店長對著電腦把點餐系統的報表調出來，一份幾十kb的表格，因為硬體老化，卡了半分鐘還打不開。
只聽見櫃檯後面傳來一連串噠噠聲，店長又在急躁地敲滑鼠。
王億甜看著櫃檯後的店長一副要跟那滑鼠死磕到底的樣子，勸他道，“店長，那電腦都用五六年了，速度慢很正常，你急也沒有用。”
我不知道它速度慢嗎？我不知道點滑鼠沒用嗎？要你教？
店長抬起頭，衝著王億甜瞪眼，“你不是大學生嗎？不知道過來幫忙看看？”
王億甜學的是食品工程，又不是計算機維修，“這我哪會啊？那臺電腦要換了。”
聽她這麼說，梅姐看好戲似的笑了笑，電風扇都不買，還換電腦？
果然，店長又生氣了，“換什麼換，你出錢啊？你們這些年輕人，出了問題不想著怎麼解決，就知道花錢！”
我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衝我撒氣啊？
王億甜不是包子，正要懟回去，張秋川拉了拉她的衣角，小聲道，“算了算了。店長心情不好，你別跟他計較。”
“憑什麼呀？”我爸都沒這麼懟過我！
此話一出，正在大堂裡休息的廚子、服務員、小工都看向了王億甜。
張秋川只想息事寧人，一邊拉著王億甜上樓，一邊小聲道，“他是店長。你別得罪他。”
眾人望著店裡最年輕的兩個小姑娘上了樓。
梅姐衝餘怒未消的店長道，“老徐，現在的年輕人不懂事，你消消氣。”
老徐仍舊一臉慍色，天熱火氣大，他端起手邊的茶杯，灌了口濃茶。
面前的電腦螢幕上，那份打不開的報表終於開啟了，老徐滾著滑鼠，把報表翻到最底部，看著今天的營業額，頓時就像消了氣的氣球，整個人都癟了。
他長嘆一口氣，“哎······”
一旁的炒菜的廚子端著他的水杯湊到店長背後，看著那份報表的營業額，很詫異，“今天才買了一千多塊錢?”
不止今天，昨天，昨天的昨天，連續一週單日的營業額都沒超過2000塊。按照每天3000塊的收支平衡點去估算，這個月，萬家園店想回本都難。
店長搖了搖頭，透過油膩的玻璃門，彷彿看到了這條老街上綠色招牌的蘭州拉麵，紅色招牌的沙縣小吃，還有一堆新開的麵館、包子鋪、洋快餐。
他又嘆了口氣，“生意一年比一年難做啊。”
“上次去總公司報賬，財務經理找我談過，我們店這個季度的營業額再提不上去就要縮減成本。”
眾人一聽總部的人要“縮減成本”，空氣彷彿凝固了一秒。
這個說法很模糊，食材、水電燃氣、人工、裝置折舊這些都是成本，如果要縮減，到底是從哪兒開始呢？
張阿姨看著神色各異的眾人，很擔心，“徐店長，咱們店不會要裁人吧？”
坐在她身邊的梅姐輕輕推了她一下，笑著寬慰道，“你怕什麼呀？你是低保戶。你兒子還指望著你給他養老呢，徐店長開誰都不會開你啊？”
四時鮮老闆王老爺還沒退休前，店裡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把工作機會留給有困難的人。所以店裡的服務員基本都是些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人。
張阿姨聽梅姐這麼說，心裡五味雜陳。
炒菜的廚子有手藝，也有恃無恐，衝店長道，“店長，梅姐是殘疾人，張阿姨家裡又困難。我和老楊在後廚，又要做湯包又要炒菜，不能沒有小工。總部要是真要裁人，您可要慎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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