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於柯七律來說,大概是這輩子最特殊的日子。
“七律,你穿這件最好看了,別猶豫,快買快買!”閨蜜唐悠然急火火將她推到試衣鏡前,邊催促邊陷入想象道,“你說,要是秦城一回來就看到這麼美的你,會不會再也捨不得走了?”
柯七律抿抿唇,臉頰驀地飄過兩朵紅暈,扯著身上的薄裙擺忍不住淺淺一笑:“他才不是那種見色忘義的人。”
唐悠然愣怔下,幹咳兩聲翻著白眼道:“是啊,你的秦城豈止不是見色忘義,簡直就是心裡沒你,只有戰友和邊境線!”
“悠然,怎麼說話呢?”柯七律不滿地橫她一眼,埋怨道,“秦城那是責任感強烈,你想想,如果國家缺了他這樣的邊境軍人,怎麼還能國泰民安,怎麼還能……”
“打住打住,千萬打住!”唐悠然連忙擺手求饒,“算我服了你行嗎,大小姐?你這些話我簡直要聽出耳繭來了。是,沒錯,你的秦城誰都比不了,女孩子們個個都搶著要他呢!快走吧,火車都快到了,別讓他等你。”
唐悠然拼命推著她往收銀臺走,生怕再聽這丫頭和她講什麼大道理,在她看來,柯七律對秦城近乎已經到了痴迷的地步,甭管別人說什麼,在她心裡只有一句話——
天下男人千千萬,唯有秦城是真愛。
柯七律被她扯著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什麼,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警告好友:“悠然我可告訴你啊,不準搶我的秦城,否則我就……”說著,她沖唐悠然揚起了小拳頭,故作惡狠狠的樣子要教訓她。
唐悠然再次無語,沒想到這丫頭竟還把她剛才的話當真了。
“行行行,不搶你的!”
那種幾年都見不到一面的男人,她才不想要呢。
柯七律聽了這話遂才恢複笑顏,兩人匆匆結了賬,便打車往火車站趕。一路上,柯七律似只小鳥般嘰嘰喳喳地跟好友講這兩天的安排,什麼遊樂場咖啡廳美食店,統統都要去一遍,聽得唐悠然不禁暗自同情起秦城來,這人好不容易回來兩天,非得被柯七律給折騰死不行。
…………
秦城所在部隊駐守的邊境線在中國地圖的南邊,那是柯七律從未去過的地方,常年氣溫多變,常常是前一秒烈日杲杲,下一秒便暴雨當頭,什麼樣的牛鬼蛇神都彙聚於此。可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於是這兒也成為了毒梟毒販們最常活動的區域。
東南亞惡名昭著的金三角地帶,連貫泰國、緬甸和寮國,表面風起雲湧,內裡暗流湧動。三個月前秦城擊斃的那名毒販,正是金三角最大犯罪集團的核心成員之一,雖然因此獲得了暫時的邊境安寧,可所有人都知道,這還不是終點。
火車上,半躺在中鋪的年輕男人望著窗外流動的畫面,遠處燈光輝煌,是他在邊境從未見過的場景,斑駁的光暈從玻璃投射至他堅毅的臉龐,那稜角分明的容貌鐫刻著剛強,透著淡淡冷肅。
只有在這個時候,秦城才終於能感受到,自己回家了。
看看錶,火車約莫還要十分鐘到站,周圍大部分人都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下鋪的老大爺見他半眯著眼,以為還在打盹兒,便好心推了推他。
“小夥子,還睡呢?這馬上都該下車了,趕緊收拾呀。”
秦城笑了笑,說:“不急著,我東西很少,方便。”他伸手拍了拍自己那隻揹包,裡面癟癟的,好像都沒裝什麼東西的樣子。
老大爺是和他一起從始發站上的車,“嘖”了聲奇怪道:“你大老遠的來這邊,難道只住兩三天就要走?”
秦城嘴角的笑意有些僵,只默著點了點頭,再沒答話。
如若可以,他何嘗不想多陪陪七律那丫頭幾天?何嘗不想在父母身邊多呆幾天?但軍中有軍令,兩天探親假已經是他極力爭取而來,別的戰友三五年都沒踏出過部隊半步,如果不是不久前他立了功,恐怕今年也沒有時間回來。
思緒隨著火車的搖晃飄近飄遠,那種“近鄉情更怯”的感受讓秦城莫名覺得愧欠。
十分鐘後,火車停靠站臺,歸家的人們陸陸續續下了車。就在秦城剛剛踏上家鄉土地的那一瞬,兜內手機傳來振動,他以為是柯七律那丫頭把時間掐得準,不由得失笑,而當看清螢幕上的來電號碼時,笑容再次僵住。
…………
柯七律穿著新裙子站在初春的涼夜,手中電話裡不斷傳來男人的道歉聲,她眼眶紅腫,卻愣是沒掉一滴眼淚。
“……七律實在對不起,部隊有緊急情況,我必須立刻趕回去,對不起。”
“就不能給我十分鐘的時間嗎?”她的聲音嘶啞幹澀,連吞嚥的動作都無法完成,只是木然地立在寒風中,近乎央求的語氣,“秦城,就十分鐘,讓我看看你行嗎?我為了今天,特意買了新衣服,白天的時候悠然還陪著我去做了美甲,還有我現在已經不是短發了,頭發都已經過肩,你能不能看一眼再……”
“七律,對不起。”
秦城不知該如何回應,除了道歉他再也想不到別的詞語,空曠的火車站臺邊,他隻身一人立在昏黃燈光下,那種蕭條讓他自己都覺得酸楚。
柯七律深吸一口氣,身旁的唐悠然生怕她一個忍不住會放聲大哭,可出乎她意料,柯七律只是緊緊攥住雙手,而後逼迫自己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來,啞著聲說:“去吧,秦城。部隊需要你,你的戰友也需要你,不用道歉,我沒關系的。”
“七律……”
“快走呀,事情不是很緊急嗎?快走。”
“七律我……”
“如果你再不走,我真的要哭了。”柯七律喉間狠狠哽咽了下,晶瑩的淚花不停在眼眶裡打轉兒,語氣是威脅的,“秦城,你趕緊走吧。”
趕緊走,別讓她覺得自己太不懂事。
那邊男人的聲音罕見地沙啞起來:“七律。”他叫了她一聲,良久後忽然嘆口氣,故似無所謂地同她商量,“你今年也二十五六了,要不然我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