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著杯中的桂花釀,於躍越琢磨越覺得不是滋味。並不是酒不是滋味,而是今日這鴻雁樓之行大有問題。
問題當然是出在楚離身上,一開始於躍只是覺得楚離幫了自己,應該感謝一下這位前輩高人。可到了鴻雁樓之後,這人的表現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
之前於躍與楚離接觸並不算深,只知道這個人性格比較活躍,有時候讓人覺得沒正行,並不像其他仙宗長老那樣,做事一板一眼,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這一點來看,他比莊聖賢還要灑脫,因為莊聖賢在門下晚輩面前,還要裝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而楚離卻懶得掩飾。
本來,於躍也沒覺得如何,畢竟他也見過莊聖賢那比較特別的一面。可是到鴻雁樓之後,這楚離表現得特別搶眼,菜點最貴的、酒要最好的也就罷了,還什麼都通,好似這世界,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兒,而且看他跟夥計那熟絡的模樣,關係也非同一般。當然,更讓於躍起疑的,還是在唱曲兒的一對父女雲瑤和雲海出現之後。
此時,楚離分明已經知道他看出這兩父女不是凡庸之人了,卻又不讓他深究。雖然對方的樣子依舊是懶洋洋的,可是於躍卻總覺得他是在掩飾什麼。於是便開口問道:“楚前輩與這鴻雁樓關係似乎不一般?那一對賣唱的父女應該也很熟悉?是不是打算要跟我呢?”
於躍輕輕呡了一口十八年的桂花釀,然後將目光轉向了楚離的臉。
楚離的臉皮很厚,不過面對於躍的目光,還是稍顯有些不自然,他微微嘆了口氣道:“人太聰明瞭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有些事兒全當看戲好了,要知道人活得太明白很累,尤其是修士,生命漫長,難得糊塗啊。”
對楚離的話,於躍並不認同,不過他卻沒問,既然楚離全當看戲,那就看戲好了,就是這戲票可有些貴了。
能來鴻雁樓吃喝的人,都是有錢人,少有人在乎那一二百兩銀子,於是有些客人便開始點曲兒了。
雲瑤對那個點曲兒的食客做了個萬福,然後又將老漢雲海的長方形包裹開啟,裡面乃是一架古樸的古琴。
鴻雁樓的夥計早已經準備好了琴架,還有一個非常精美的繡墩。
老漢雲海幫雲瑤架好了琴,然後又從腰間解下翠綠的竹笛,站在了雲瑤的身後。
雲瑤輕撫琴絃,琴聲悠揚而起,頓時為整個鴻雁樓增添了幾分雅韻。
“一片風流,今夕與誰同樂。月臺花館,慨塵埃漠漠……”雲瑤撫琴而歌,那聲音不僅柔美動聽而且透著一股清雅,但她唱的曲兒卻有一股莫名的哀傷。
於躍雖知樂律,但卻不懂唱曲兒,他相信許多來這裡的食客也都不懂,看大家都是一副搖頭黃腦,似是很享受的樣子,於躍很想笑。
楚離見於躍憋得難受,便道:“我你這個人吶,真是個俗人,這曲唱得多好啊,你居然是這幅表情。”
於躍一撇嘴道:“我讀書少,前輩莫怪,但是我不相信這裡人都能聽出這曲子的妙處,你看各個都是一副搖頭晃腦的樣子,難道前輩就不覺得可笑?”
楚離環顧四周,鴻雁樓中所有食客都是錦衣華服,外表看起來十分光鮮,但是腹中有多少墨水,這還真不好。於躍所言也不為過,來這鴻雁樓的人,有一部分是為了品菜品酒,但更多的人是衝著鴻雁樓的名氣而來的。實際上,在黎都來鴻雁樓似乎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了,出去了都能跟人高談闊論,我去鴻雁樓如何如何,必然會引來一片崇拜的目光。
見這些食客的模樣,楚離也不禁搖搖頭,之前積聚起來的雅趣已經蕩然無存,只得對於躍道:“跟你這個俗人來這種高雅的地方,真有些汙了此地之名,就算你真的不識雅趣,難道就不能像他們那樣做做樣子,也不至於壞了我的雅趣啊。”
於躍嘴角微微上揚道:“楚前輩既然讓我看戲,那看戲的自然有看戲的自己想法,我的確很想裝裝樣子,可是一想到大家都在裝樣子,我就是在裝不下去了。”
於躍並沒有跟楚離一般見識,若他不識雅趣,那這裡的人應該都不識雅趣,要知道他可是得了莊聖賢樂律真傳的人。
楚離覺得無趣,也不和於躍多言語了,只是自顧自吃著桌上的精緻菜餚,不時呡一口十八年的花苞酒桂花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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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瑤姑娘的曲兒,唱得果然妙啊,當真是此曲只應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吶,妙哉!妙哉!”
“是呀是呀,雲瑤姑娘人生得漂亮,嗓音也好,還這麼有雅趣,當真是世間奇女子啊!!”
“得對啊,雲瑤姑娘才是我們這裡最大的雅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