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他都未看宣於唯風一眼。
聞五拿手肘戳他:“什麼情況?你倆吵架啦?”
宣於唯風沒有搭理他,而是快步上前,急喊:“站住!——你去哪裡?”
見明山腳步不停,他慌張之下去拉明山的手,卻被明山嫌惡地側身躲開。下一刻,明山回頭斜目望過來,嗤笑道:“你管我去哪裡。姐姐說不是你的錯,不讓我動你,我聽姐姐的。可如果你再糾纏不休,我可會殺了你的。”
“你要走是麼?!”宣於唯風大驚失色,不管不顧地拽住明山的衣袖,臉色發青嘴唇發白,急切切說:“不,不行!你不可以走!”
這一幕實在像極了被遺棄的小娘子哭唧唧地挽留相公,聞五想笑,可覺得不厚道,只得憋著,倚住門框看熱鬧。
明山卻是臉如冰霜,冷道:“我要走,誰也攔不住我。”
話音未落,拔刀出鞘砍向揪他衣袖的胳膊。
宣於唯風被逼得鬆了手,緊接著,他也拔刀指向明山,氣急敗壞地道:“你想走,我就打斷你的腿。”
“就憑你?”
明山譏誚一笑,刀迎面刺來,宣於唯風本就身負內傷,虛應幾招,一時竟落了下風。
“棺材臉”突然變成了“棄婦”,聞五看不過去,便道:
“他要走就讓他走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要覺得孤單,我給你找一個更好的。”
兩刀相擊,“咔嚓”一聲響,宣於唯風的刀斷為兩截。刀勢兇猛,緊隨而下一刀砍,血濺青衫。
聞五一個激靈,怒罵:“臭小子你真砍啊?!——他身上有傷,欺負一個傷者,你算什麼爺們兒。有種找我單挑?”
話音未落,一截斷刀迎面襲來。
聞五歪頭躲,脖子依舊被劃了一道血口子,咋舌:“別!我就過個嘴癮,不打架。”
明山這才收回憤怒的目光,轉向宣於唯風,冷道:“你還要留我嗎?”
一個字:“留”
說時遲那時快,聞五大喊:“住——”,“手”字還未說完,就嚇得捂上了眼睛。
宣於唯風只覺得胸中一通,看上去尚未明白狀況,緩慢低頭,看見自己胸前插進了一柄雪亮鋒銳的刀,才恍然明白:明山是真的恨他。
明山一字一頓道:
“現在,你留不得我了。”
是的,留不住了。宣於唯風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他一張開嘴,鮮血就不停地從喉間往外湧。天旋地轉之後,他看到上方聞五驚慌失措的臉。
“你你你……你要死了嗎?”
……不,不會死的。宣於唯風想,還不是時候。
“扶我起來,去十景陵。”
“十景陵?你要找無邪救你?——是了,無邪是神醫,能救你的。”可胸口被戳了一個大洞,能救活嗎?
聞五將信將疑地抱起宣於唯風,小心地託在懷裡,然後飛快地奔向十景陵。
“你可千萬不要半路上就咽氣了……”
幸而他輕功極好,不消片刻便跑到了十景陵。
正月裡,梅花開在冰雪還未消融的枝頭,瀲灩若水生花,渡過春陵溪,前方大片萌生的春意。渡雪時跪坐在一株盛放的梅樹下,長發、青衫皆是半濕的水暈,一動不動的模樣像是靜跪了許久。
聞五喊:“別懺悔了,快過來救人。”
渡雪時應聲回頭,聞五登時心肝兒一顫,被他比冰雪還要白的臉色嚇到,心疼又無奈地想:你自己做的惡,禍害了旁人,可怎麼看上去你更可憐。
渡雪時不知聞五心中所想,一雙混沌無神的眼睛在看到滿身是血的宣於唯風時,不禁驚恐地瞪大了,喃喃問:“誰傷的你?”
可下一刻,又自嘲一笑,像是夢中囈語一般:“……是十三哥哥,不、不對,該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