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劍山莊,錦城少有的劍系門派。
坊間有笑言:赤衛潭中泥,解劍一枝花。與赤衛軍的軍匪作派不同,解劍山莊以“君子劍”出名,行事光明磊落坦蕩浩然,且絕不插手朝堂事。
聞五沒怎麼聽過,宣於唯風卻是如雷貫耳。若說赤衛軍是腳底下的泥巴,那解劍山莊就是天上潔白無瑕的流雲;赤衛軍是土生土長的野草,解劍山莊簡直就是高山水檻裡盛開的一塵不染的白蓮花。
……以至於,宣於唯風看解劍山莊不順眼很久了。
“這麼晚了,君公子不在山莊享福,跑來這舊宅做什麼?”連問話都變得陰陽怪氣兒。
聞五插嘴:“私會情郎嗎?”
宣於唯風一個眼刀子甩過去,聞五也是知趣的,立即閉嘴。
君玉染神態有幾分倨傲,看宣於唯風的眼神也明顯透露出不屑,可又像是顧慮著自己“君子劍”身份,只得平聲靜氣道:
“近日解劍山莊的弟子在這宅院遇害,莊主派我來捉拿兇手。”
“說到兇手,我剛撞見一個神秘人,一路追過來,追到此地就不見了,剛巧君公子出現——”
“——宣於大人說的神秘人,是他嗎?”君玉染徐徐打斷道。
話音未落,身後那扇房門再次開啟,一團蠕動的巨物被丟了出來。
“這是……”,聞五湊上去,不確定道,“……個人?”
此人明顯被打斷了筋骨,還卸了下巴,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嗚咽。
緊接著門裡走出一個身形高瘦的男人,劍眉冷目,周身氣勢十分低沉,望之生畏。
“這是我的隨從,杭雪舟。”
聞五沒覺得什麼,只以為杭雪舟是個普通的練家子,可餘光瞥過宣於唯風時,登時驚得愣住。
“噯,風十四,你怎麼了?”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毫無反應。
宣於唯風向來冷靜自持,雖然有時候被他激得失了風度,可像現在這樣:目光盯著杭雪舟,瞳孔驟縮,手搭在劍柄上,身體猶如繃緊的弓弦。
……這樣一副驚弓之鳥的姿態,聞五禁不住遠望無垠的黑夜,想: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好玩兒的?
君玉染又道:“此人暫且交給赤衛軍審問,事後,希望宣於大人還解劍山莊一個真相。”
言罷,就要離去。
聞五著急:“你就讓他這麼走啦?”
聲音可大可小,正好讓君玉染聽得清楚。
君玉染回頭,唇角含笑,如墨的長發在夜風中漾動,看不清面容,只依稀看見長發虛掩下一抹穠豔的側影:“宣於大人若仍有疑慮,可以找莊主核實。我還有事,不便奉陪。”
“不是,我看你挺悠閑的啊……”
“——聞老闆,你中了我的毒針竟能安然無事,看來宣於大人這回是遇上貴人了。”
君玉染刻意咬中了“貴人”兩個字,目光在滿身神物護體的聞五身上掃了幾眼,聲音裡的笑意更深,怎麼聽都有股嘲笑的意思。
“算不上貴人,只是有一身拿得出手的好功夫,君公子若清閑了,可以來‘買賣樓’找我,咱倆……討教幾招。”
聞五笑嘻嘻地揮了揮爪子,目送他們走遠,等徹底看不見了,才拿手肘捅了捅宣於唯風,問:“杭雪舟就是那晚傷了你的人吧?”
宣於唯風回神,大驚:“你、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看來我運氣不錯,一猜就中。”聞五摸著下巴,嘖嘖稱奇,“剛你看杭雪舟的眼神,那個恨呀!那個不甘心吶!就跟在他那兒栽了個大跟頭似的。所以我猜……嘻嘻,那晚上你是不是被杭雪舟修理得很慘啊?”
“也沒有,當時有你這個累贅拖著,我輸了半招而已。”宣於唯風淡淡道,神色冷峻,似是回想起了當時被壓一頭的場面,面色有些許不快。
聞五忽略“累贅”二字,稱贊:“看來杭雪舟真有點兒本事,我小瞧他了。”
宣於唯風不語,緊鎖的眉頭實則並非因為“杭雪舟真有點兒本事”,而是……
……杭雪舟的招式路數,居然跟先生當年教的如出一轍。
所以,他才會失了神,輸了半招。
聞五自然對這些一無所知,活動了下肩膀,說:“回去了!這人你扛回赤衛營,我回‘買賣樓’。折騰這麼晚,明兒哪來的精力接生意啊!唉,賺錢不易,偏家裡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幼崽兒。”
幼崽兒小敏近幾天忙得腳不沾地,賣草藥賺了不少錢,買了香燭紙錢等物,又自己織了羽衣、繡了花鞋,全是給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