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白宵拎著一麻袋蠕動的老鼠從宣於唯風的面前走過去,“忽騰”一聲扔進了“買賣樓”。
瞬間“買賣樓”裡悽厲的尖叫聲幾欲刺穿耳膜。
“走吧。”宣於唯風說。
白宵跟上:“老大,你怎麼知道聞老闆怕老鼠啊?”
宣於唯風“哼”了聲,目光猶如籠罩了一層迷離又蒼涼的寒霧,又像是陷入了某種痛苦卻擺脫不掉的追憶一般,再一眨眼,又恢複了往昔的銳利與冷峻。
身後急驚風似的拍著門:“嗚哇哇哇別出來別過來別過來蘇瑛——小敏——你們在哪兒啊啊啊啊不要過來,快回來救我!!——”
剛走出天元街,就遇上了滿載而歸的蘇瑛跟小敏。
小敏嘴裡含了個米酒團子,蹦蹦跳跳地往前跑,看清前方的宣於唯風時,立即嚇得縮手縮腳。
白宵則心虛地往後躲了下,半個身子藏在宣於唯風後面,眼神閃爍遊走,意外撞上了小敏同樣膽怯亂瞄的視線。他頓時害羞地笑了笑,露出兩個稚氣未脫的酒窩兒。
蘇瑛走到宣於唯風面前,打了聲招呼:“宣於大人。”
宣於唯風點了點下巴,說:“聞老闆在找你們。”
“那我們先走了。”
蘇瑛看向小敏,小敏會意,忙低頭匆匆走了過去。
小敏玩兒得開心,脖子裡的玉墜子不知何時跑了出來,路過白宵身邊時,白宵立即驚奇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宣於唯風聽見了。
“啊?哦,沒事,老大,可能我眼花了。”
回到屯營,明亮的篝火沖天而起,周圍幾十個赤衛軍正喝酒劃拳亂糟糟叫嚷,酒氣混雜著烤肉味撲鼻而來,正眼一看,火堆上赫然架著十幾只烤得滋滋冒油的肉腿,還滾著幾鍋湯汁濃稠的骨頭湯。
白宵抽了抽鼻子,流口水:“好香……”
幾個青年已然醉倒,抱著個酒壇滾到地上打呼嚕,嘴裡還嘟嘟囔囔著不服輸:“再來再來……小兔崽子,爺不灌得你六親不認,呵爺跟你姓!”
宣於唯風按了按抽搐的額角,忍著噴薄欲發的怒火,問:“這是怎麼回事?”
長得賊眉鼠眼十分精明的鄭玄託著賬本走過來,鎮定自若地翻開幾頁,指著上面說:“這幾次咱們得了不少銀子,讓兄弟們開開葷花不了幾個子兒——那肉是明山今兒從山上獵來的野豬肉,就幾壇酒是從地窖裡搬出來的。”
“明天的巡視……”
“凡喝酒的都找好替班的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宣於唯風不好再發火,目光巡視了一圈兒,看見白宵已經被拉進去灌了幾碗酒,臉頰很快變得酡紅。
他心下嘆了口氣,又問:“明山呢?”
鄭玄皺眉想了想:“好像是太累了,回屋睡覺去了。”
明山的房間跟宣於唯風的挨著,都在豎著葡萄架、栽了幾棵果樹的籬笆院子裡。
宣於唯風推開明山的房門,看見明山果然在睡覺。
今晚月色皎皎光華盈滿,月光灑落進窗臺,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去,站在床邊,目光望向熟睡的明山時柔和得不可思議,彷彿吹拂過爛漫山野的杏花微雨。
這時明山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他才恍然驚醒,忙將裝滿了蜂蜜的白瓷瓶放到桌上,再安靜退出去,帶上了房門。
隨著房門“吱呀”一聲合上,朦朧黑夜裡青年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白瓷瓶時,盛滿了貪戀的眼神頓時像死灰複燃一樣迸濺出幾粒忽眀忽昧的火星,然而沒持續多久,又熄滅了。
……他想到了姐姐,明水。
那個愛慕了宣於唯風十多年卻始終不敢開口的小心翼翼忍受著孤獨的溫柔女子。
明水、明山,擁有一樣純良柔善的面龐,可是他卻沒有姐姐的堅忍與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