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只有一百二十平方,但設計得非常合理。因為不常住,所以也沒有很多東西,圖圖只是把一些照片整理起來,其他的也懶得再管。
藍雅看著這套房子,不由為圖圖可惜:“圖圖,這套房子市值也要好幾百萬了吧!關鍵這麼好的地段,這麼好的風景,現在有錢還可能買不到。”
圖圖抱著膝,坐在飄窗上,這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從視窗望出去,遠處就是煙波浩渺的西湖,楊柳飄拂,遊船蕩漾,飛鳥展翅,好一片如詩如畫的風景。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她喃喃念著,淚水不知不覺地滑落,“如果李成墨在,他可能會這樣安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雷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藍雅一愣,圖圖回來後從來不肯說李成墨的名字,現在突然提起,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圖圖,你給他打個電話吧,他沒有你的訊息,一定也很急。”藍雅想著李成墨的個性,他雖然看上去儒雅灑脫,但是骨子裡,應該是個執著的人。
“我不能,我不能給他打電話。”圖圖已經淚流滿面,“我不要他看到我這麼狼狽。我也不要想起巴黎的一切,藍雅,你說是不是我的原因,爸爸媽媽會走上今天的路?”
“你怎麼會這樣想?”藍雅心痛地看著默默流淚的圖圖。
“我今天得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應得的呢?李成墨常說因果迴圈,是不是所有的好運氣已經被我揮霍光了呢?就像這套房子,如果本來就不是我的,那麼今天我失去它,是不是也是冥冥中註定的呢?”
圖圖淚眼朦朧地環視了一下屋子,然後看著藍雅,定定地問:“你相信我們在巴黎的一切,都是應得的嗎?”
藍雅語塞,她比圖圖大了三年,又經過社會的歷練,自然知道她們享受的一切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的,但這麼多年,早已習以為常。現在圖圖的發問,讓她無語,也有了一點惶恐。
“圖圖,你是不是有什麼新的發現?”藍雅小心地問。
圖圖把身邊的牛皮袋倒過來,“嘩”地一下,十多本本子掉了出來。
“是什麼?”藍雅拿起一本,發現是一個三江縣城商鋪的産權證。她再開啟一本,發現又是一本商鋪的産權證。
“這?”藍雅明白圖圖的難過了。
“以我爸爸媽媽的收入,可能供得起我到巴黎讀書,可能買得起一套杭州的房子,可能買得起縣城的一幢別墅,可是他們怎麼能同時辦得到這些?還要加上這麼多的商鋪!”圖圖的目光嘲笑地看著這些本子,“他們要這麼多房子有什麼用?”
然後,她又嘲笑地看著這個屋子:“本來,這裡就不是我的。所以,能用它來換取我爸爸媽媽的自由,你說是不是很值得?”
“其實,我在巴黎只要稍微用腦子想一想就應該知道,我的消費是不是父母的收入支撐得起的。可是我不願想,我覺得一切是理所當然的。我買名牌包,我買名牌衣服,我住高檔酒店,所以,你說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讓爸爸媽媽犯了錯呢?”圖圖的眼睛又黯淡下去,“我是故意不去面對現實的,我是一個有原罪的人。冥冥中,自有因果迴圈。”
藍雅無言以對,有時候想得太明白並不是好事,她們這樣的家庭,確實會有許多灰色的空間,可是,沒有真正面對法律的制裁時,又有誰能幡然醒悟?
圖圖苦笑了一下,又接下去說:“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貪婪。我希望能幫助爸爸媽媽能逃過這次劫難。所有財産可以失去,但是我不忍心見到爸爸媽媽失去自由。”
藍雅說:“會的,一定會的。徐叔叔的政績還是不錯的,希望他和你媽媽吉人自有天相!”
圖圖轉眼看著夕陽下的湖光山色,她的心也如這暮靄,即滿懷希望又迷離朦朧,一切,只能交給命運了。
☆、第 22 章
五天過去了,每次圖圖用藍雅的手機打電話過去,張正康總是隱晦地說事情已經有了轉機,但是郎清波還沒回來,所以一直沒有確切的訊息,圖圖也不敢多問。
藍雅又透過父親的關系聯絡了省內最有名的一家律師事務所,但是在她們說清委託事項後,親自接待的趙主任明確表示,在紀委移交到檢察院之前,律師是無法接觸到當事人,也就幫不上忙。而且,那位兩鬢斑白的主任嘆著氣說:“你們應該知道的,即使最後提起抗訴,但是紀委定性的案件,在法院基本也是過場,律師的作用並不大。”
走出律師事務所,圖圖更是覺得只能指望郎清波的能量了。於是,她又單獨邀請張正康出來吃飯,送了一個自己在父母臥室找到的翡翠彌勒佛掛件給他,又讓張正康轉交給郎清波一幅徐悲鴻大師的畫作。張正康推辭不過,就收下了,說一定會催促郎清波的。
臨別時,張正康和圖圖握手告別。他的手緊緊地抓著圖圖,油膩溫軟,眼神裡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曖昧,讓圖圖很不好意思,又不敢馬上抽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張正康才戀戀不捨地松開手,意味深長地說:“圖圖,你該努力的時候必須努力呀!”
圖圖非常反感,但是又不能生氣。回到酒店,她拼命地洗著手,她厭惡這樣的張正康,厭惡這樣的自己,但是,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訴藍雅。她只能希望事情可以快點結束。
又過了幾天,一個上午,圖圖接到省紀委的一個電話,讓她下午2點去省府大院內的紀委辦公室一趟。
圖圖非常緊張也非常奇怪,紀委是如何得知她已經回國,並且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難道自己的行蹤真的已經被紀委監控了?還是書記那邊發生作用了?她立即又給張正康打了個電話。張正康卻什麼也不知情,只是再三囑咐她不要和調查人員說出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要承認任何事情,以免壞了郎清波的計劃。
藍雅也再三叮囑圖圖不要亂說,什麼都當不知情,圖圖就壯著膽子獨自走進了那棟高高的大樓。
一直到晚上六點,圖圖還是沒有出來,她的手機也關機了。
藍雅的車子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她給自己的父親打了電話,讓他設法打聽一下紀委找圖圖的原因。藍父很快回了電話,說自己雖然瞭解有限,但估計不會和圖圖有大的牽連,紀委已經基本掌握了圖圖父母受賄的情節,找圖圖應該是核對一些細節。
藍雅坐在車上,又焦急地等了2個多小時,總算接到圖圖的電話,她可以出來了。
藍雅趕快發動車子,開到省府大院門口附近,停到那個已經失魂落魄的姑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