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靈雨離開後,蘇季和雲依結伴趕往山門。
通往山門的路只有一條,沿途行人絡繹不絕,前方是一條望不到頭的長隊。
排隊的人似乎很早就已到達這裡。透過打量這些人的服飾,蘇季感覺他們之間貧富差距懸殊,有的衣著華貴、有的衣衫襤褸、有的敲鑼打鼓,被八抬大轎抬著、有的腳穿草鞋,千裡迢迢步行而來……
雲依見蘇季一頭霧水的樣子,於是解釋道:“今天上山的人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闡教門人機緣巧合結識的有緣人,另一種是透過捐香火,或是打通人脈關系的有錢人。”
蘇季茅塞頓開,想必剛才船上遇到那位叫“牛竹”的村漢,應該就是所謂的有緣人。
望著緩慢行進的隊伍,蘇季不耐煩地問:“雲依,不是每天都有這麼多人上山求道吧?”
雲依望著人頭攢動的長隊,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看情形,今天應該是昆侖山招收弟子的日子。只是不知什麼原因,今年來的人好像特別多,幾乎是往年的十倍!”
蘇季不解地問:“闡教一向收徒嚴苛,寧缺毋濫。據說一個師傅最多隻收兩名弟子,可是現在為何公開收徒?”
雲依邊走邊說:“恩公所說的弟子,應該是指入室弟子。凡是能成為入室弟子的人,都是萬裡挑一的人中龍鳳。而現在排隊上山的人,都是一些爭取成為記名弟子的人。例如我所在的傳音閣就都是記名弟子。昆侖山上除了負責探查情報的傳音閣,還有負責的起居飲食的山珍閣,以及負責清潔打掃的淨心閣。”
蘇季皺起眉頭,道:“什麼傳音閣、山珍閣、淨心閣……名字起得這麼好聽。說白了不就是讓一些凡人幫忙跑腿、做飯、打雜。想不到有人連這種事都要搶著進去,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話說到一半,蘇季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禁望向雲依。看見她瞬間落寞的神情,蘇季想到若幹年前,她也像那些人一樣,曾經排著長長的隊伍上山求道。
雲依眼光低垂,黯然道:“恩公,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沐姑娘那樣身世不凡,經過種種奇遇。茫茫天道對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只是一種奢求罷了。只要有幸能夠浸淫一絲仙氣,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聽到“普通人”三個字,蘇季不禁暗暗感嘆。他多希望自己是一個普通人。如果自己是普通人,花如狼這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就不會拜自己為師,也不會因為救自己而慘遭毒手。
那些所謂的奇遇,在旁人看來也許是天道飛升的契機,其實當中的苦澀艱辛,只有親身經過的蘇季才體會得到。如果一個人連自己徒弟都救不了,縱然天道飛升,又有何用?
低頭尋思的功夫,蘇季發現雲依早已被擁擠的人潮沖散,到處都找尋不到她的身影。
無奈之下,蘇季只好自己一個人跟著隊伍繼續趕路,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到山門。
馬上要到門前的時候,他發現前方擁擠的人潮突然停了下來。前方圍著一群人,遠遠看去黑壓壓一片。
蘇季翹腳張望,只見一位十幾歲的白衣小道士,一動不動地跪在山門前。
那白衣小道士面容憔悴,嘴唇幹裂,似乎已經好多天湯水未進的樣子。他膝蓋邊放著六個已經失去水分的爛蘋果,顯然是好心人送給他充饑的食物。不過,那些幹癟的蘋果上,竟連一個牙印都沒有。
周圍聚集了許多簇擁圍觀的人,紛紛朝那白衣小道士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道:
“那孩子是誰啊?一週前來上香的時候就見他跪在這裡,現在好像連動都沒動過。”
“聽說他是幹元山金光洞門下弟子,說起來也是闡教中人。他師父蓮花善人,不久前被截教的申候姜贏打成重傷。這個做徒弟的想求白狼王內丹,來挽救奄奄一息師父。”
“這孩子真是一個好徒兒。昆侖山上的人也真是的,白狼王回到昆侖山就死了。現在用一個死人的內丹來救一個活人,豈非功德無量的好事?”
“你有所不知,闡教主一共只有兩位弟子。白狼王曾經是闡教主最中意的一位,只可惜誤入歧途。如今他屍骨未寒,闡教主豈能隨隨便便將內丹拱手送人呢?”
無論周遭如何議論,那白衣小道士始終一言不發,紋風不動地跪著,彷彿亙古以來就立在那裡的一塊磐石。
聽完周圍人的議論,蘇季面色凝重,想不到這個白衣小道士,居然和自己一樣是來求白狼王內丹救人的,而且他要救的人,好像還是一位名氣響當當的大善人。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
“不好!小道士斷氣了!”
蘇季抬頭一看,只見那白衣小道士,終于堅持不住倒在地上。
旁邊的人陸續伸手試探白衣小道士的鼻息,結果一個個搖頭嘆息。眼見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命嗚唿,圍觀的人們無不唏噓短嘆。
兩個時辰以後,見昆侖山上始終連一個來收屍的都沒有,有人開始憤憤不平地喊道:
“豈有此理!這些仙門修士,居然如此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