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詩誦到一半,蘇季就已經愣住了。他聽出兮伯吉甫口中吟誦的,正是小時候母親經常哼唱的《關雎曲》,狐姒在小滑樓彈唱的也是這首。
“這首詩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兮伯吉甫淡然一笑,道:“賢兄又在說笑了。這明明是我剛想出來的,你又怎麼會聽過?”
蘇季沉默下來,臉上似笑非笑,顯然是在作某種重大的考慮。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轉身跑上恭骨樓的四樓,找到兮伯吉甫曾經彈奏的古琴,發現這把琴與狐姒的琴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少了一行刀刻的文字。他想起當初他就是因為看了那一行文字,才誤以為狐姒就是自己的親妹妹。他回憶起那文字的內容,並用刀子在琴上刻了出來。
兮伯吉甫站在原地等候半晌,只見蘇季抱著一把古琴跑了過來,琴上刻著一行文字:宣王十二年六月初一,渭水河畔贈予鬱氏紅枝。
蘇季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親手刻上這段文字。他不敢說自己完全清楚這一行文字的意義,但這上面的時間和地點,卻似乎是對未來一個提示。他知道現在還不是使用那朵海棠花的時候,所以無法改變這裡發生的事情,但他還是希望自己成為一個連線過去和未來的紐帶,親手見證一切的發生。這就像一場充滿未知的遊戲,而他現在正把這場遊戲的下一個提示,交到自己父親的手中。
蘇季望著一臉茫然的兮伯吉甫,解釋道:“鬱紅枝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渭水河畔。你把這琴送給她,順便帶上你剛才吟誦的那首詩,還有你之前彈奏的那首曲子。”
兮伯吉甫望著琴上的一行字,久久沒有下文。他不知蘇季為何要讓自己這麼做,也不知道他憑什麼斷定鬱紅枝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點,更不知道一首詩和一首曲子會改變什麼。他只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所說的話,絕不會是空穴來風。
他沒有多問,只是道了一聲謝,便把琴接了過來。
“你不問我為什麼讓你這麼做?”
“賢兄讓我做的事情,一定有你的理由。你不想說,我也不便去問。”
“你這麼相信我?”
“我如果不相信你,今天就不會來了。”兮伯吉甫把手中的墨綠匣子遞給了蘇季,說道:“造化玉牒就在這匣子裡,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想請你代為保管。這就是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兮伯吉甫見他接過匣子,便決定要離去。
二人黯然道別後,蘇季目送父親的背影消失在遠方,眼中的憂慮更勝了幾分。
此時,蘇季的時間只剩三天。
不知什麼時候,湖中採摘水荷葉的姑娘,已經把船劃到岸邊。她望著蘇季手中墨綠色的木匣,問道:
“你這匣子真漂亮,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
少女笑眯眯地望著蘇季,語氣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誘惑。
多數男人聽了她的話,看到她這種表情,一定會認為這女孩在勾引自己。
然而,蘇季卻皺緊了眉頭,帶搭不理地說道:
“只是個綠色的匣子罷了,沒什麼好看的。”
“其實我對匣子裡的東西沒興趣,只是很喜歡綠色的東西。”
說著,少女舉起手中採摘的綠色水荷葉,嫣然一笑。她的眼睛不大,笑的時候眯了起來,就像一個彎彎的新月。
蘇季見過很多會笑的女人,但不能不承認眼前的少女,比自己見過的女人笑得都要好看。
少女皺起了眉頭,露出一絲困惑的表情。她明明是今天剛剛學會易形化影之術,也對自己變身後的模樣很有自信,可是蘇季卻始終態度冷漠,似乎已經識破自己的真實身份。
少女失落地輕嘆一聲,搖身一變,化作一位白發青年,正是狐九。
蘇季早已見過狐九變身後的模樣,所以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想做男的,還是女的?”
“不管我是男是女,我都始終是我自己,但七哥你卻好像變了一個人!”
蘇季遲疑了一下,問道:“我哪裡變了?”
“七哥以前絕不會做往酒裡摻水這種事,更不會去幫一個凡人推算未來。”
“若你也肯像那個凡人一樣信我,我倒是也可以幫你算算。我猜你以後一定會和現在大不一樣。”
“好!那你先算,我再決定要不要相信你。”
蘇季掐指一算,道:“你如果想活的久一點,最好不要和一個叫墨殊的人結拜,還有千萬小心一個叫姜玄的黑衣道士,他是你命中的剋星。”
蘇季說完便不多話,自顧自地轉身離去。
“墨殊……姜玄?”狐九站在原地喃喃自語。
他聽得一頭霧水,剛想追上去詢問,可是當向前邁出一步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竟將剛才蘇季對他說話的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